隆冬时节,一年中最冷的时刻。
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整个京城被包裹在白茫茫的大雪中,银装素裹,显示出一番别样的美。
冬天到了,大家似乎都变得格外的懒,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除了必须出门办差的男人们,女人和孩子们都喜欢三五成群的聚集在暖和的屋子里,嗑瓜子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有一人裹着厚重的裘皮斗篷,骑着马匆忙的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座幽静的小宅子门前。
来人翻身下马,脚步匆匆的走向大门,却又在即将跨进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并摘下了手套很细心的掸了掸自己肩上,衣摆上沾到的雪花,直到觉得没问题了,这才缓缓推开了门。
“你回来啦!”
随着这充满了期待和喜悦的声音,一个柔软的身子直直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似早有预料一般,已提前伸出手,把那人牢牢接住,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怎么又不听话。”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的意味,感觉到自己怀里这身体的冰冷,便忍不住把她再抱紧一些。
“我问了秋儿时辰才出来的,我才出来的,没有等多久,只等了一下下,真的。”
“我说了你不必每天出来等我,到了时间我自会回来的。外面多冷啊。”他说着,抱起怀里的人,大步的往里面走去。
一直到进了暖融融的房间里,他才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戴在头上的兜帽随着斗篷被解开而滑了下来,霎时一头银白的发丝倾泻而出。这人,竟是月昇。
他解下自己的斗篷随手丢在一边,“饿了吗?”
“嗯。”被他抱进来放在椅子上的女子,一副乖孩子的模样,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膝盖上,听到了月昇讲话,身子立刻微微前倾一些,转了转头把自己的脸迎向月昇的方向,但她的眼睛是放空的状态,并没有和月昇的目光对焦,而是空茫的,直愣愣的越过了他,落在了空处。
看着她这个样子,月昇只觉得胸中一痛,连忙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阿娇,我在这儿呢!”
苏娇立刻甜甜的笑了起来,“月,我想吃蟹黄粥,还有酸酸甜甜的腌萝卜条,好吗?”
“我这就让秋儿给你做去,很饿吗?”
苏娇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委屈的表情,“你不在,午饭吃不下!”
这么软软的一句话,月昇的心里便再也生不出一丝的责怪或者不快,“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点心先垫垫!”
“嗯。”
他站起来,临走又忍不住抚了抚苏娇的脸颊,他的手很凉,她的脸颊也一样的凉,“等着,我很快回来。”
“好!”
他快步走了出去,苏娇看不见,但在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的那一刻,她忽然缩了缩身子,脸上的不安和惶惶之色又浮现了出来。
她很害怕。
她只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记得,甚至她浑身上下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她是谁?她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
她统统都不记得了。
她很害怕,也很无助。
后来便有一个人,时时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她的名字,告诉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照顾她,喂她吃饭,给她洗头,陪她说话——这个人,便是月。
他说他叫月昇,他说他是她的夫君。他说他们是在外出探亲回来的路上被仇家埋伏偷袭,然后她不小心受了伤,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问自己究竟伤得怎么样,他说她经脉尽断,而且差点五识皆丧。
后来过了一天又一天,他每天都来给她疗伤,最后勉强接好了她的经脉,救回了她的听觉和味觉,但她却再也不能快步跑跳,不能拿比较重的东西,而且也看不见了。
刚开始接好经脉的那段时间,她完全无法自己站直或者行走,她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走得艰难无比。
是他一步一步陪着她走,做她的眼睛,当她的拐杖。
直到她完全能够自己走动了,他陪着她的时间,才相对有所减少。
他说他要上差,不然没有俸禄就养不了家了。所以白日里,他总有那么几个时辰是不在的。
从那以后,她离了月,便会有很深的不安,害怕。
他会不会厌烦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觉得太累?她会不会被抛弃?他会不会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每当他出门去上差,她就忍不住要跑到大门口去等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要等到他回来了,才能安心。
当月昇手里端着两碟点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娇一脸惶然害怕的样子,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两眼空茫,却又很执着的一直盯着门口,是一个守望和等待的姿势。
他眸光一黯,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果然,他才进了门,苏娇便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快的循着他的方向扑过来。
他迅速把两碟点心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接住了她,她便很欣喜的笑了起来。
每一次,都是如此!
“屋子里这么多东西,你也不怕碰着?慢一点!”
他嘴里说着,脸上却泛出了极淡的笑容来,牵着苏娇的手把她带到椅子边让她坐下,喂她吃点心。
“我记得哪里有东西,哪里没有东西,不会碰到。”苏娇说着,就着月昇的手吃了一大口点心,吃得很香。
“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