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林嬷嬷匆匆告辞,一路上打着如何说服自家婆母的腹稿,又琢磨着到底是让自家小子去打听那户人家妥当,还是亲自出马合适。
这边厢,贾娇娇将绣像卷了起来,看看时辰,不晨不昏的,却正好是赦哥儿去老太太跟前撒娇撒痴的时候——
往日这时候,别说像贾大姑娘这样的小庶女,就是同为嫡子的政哥儿、或是因着模样颇得老太太欢心的嫡女敏姐儿,都会主动避让开去。
可惜贾娇娇却不是贾大姑娘,她是专挑的这个时辰。
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赦大爷正和老太太说话呢”,贾娇娇也只当没看到那小丫鬟子脸上的轻慢不耐,反一拍手:
“可巧,我就是趁着赦哥儿在的时候赶着来的呢!”
说着,也不管那小丫鬟子在后头急得跺脚,自顾自捧了观音像往里头去了。
屋里的大丫鬟宁儿倒是乖觉,听着声响亲自来打了帘子,并不因庶出身份轻看贾娇娇分毫,也没将对大姑娘忽然一改平日温柔沉默做派的诧异露在脸上,只跟着笑嘻嘻:
“大姑娘来得可巧,赦哥儿正蹭老太太的好东西吃呢,姑娘也来一点?”
贾娇娇也没客气:“那感情好,赦哥儿长子嫡孙的,老太太偏着点儿原也该当,可我今儿偏也就要挣一回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也没刻意压低声音,里头老太太虽有些眼花耳聋了,也听得明白,不由笑着扬声:
“是哪个丫头赶得这么巧?来来来,老太太今儿也疼你一回——
乐儿快去取一碟子来,奶酪给浇得厚厚的,让她好生甜甜嘴儿,省得说我只尽偏着赦哥儿了。”
贾娇娇几步转过大插屏,也不等近前就先福了福身,又不等老太太喊起就起身往前,嘴里笑着:
“老太太是偏着赦哥儿,可赦哥儿也真不怪您要格外偏着些,本就长子嫡孙,又最是孝顺,这样天气,也就是他还巴巴儿赶着午膳这会子都要来陪您说笑着,可让您如何不偏着?又哪怕人说道呢?”
老太太着实眼花,就是眯着眼睛打量,也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大孙女还是二孙女,好在她身后自有机灵得用的大丫鬟提点,老人家心里头也敞亮,虽纳罕这素来不声不吭的大丫头怎么风趣了起来,却也欢喜她这话儿说得好——
可不是,谁家长子嫡孙,又是知事孝顺的不偏着,倒要偏着别个呢?
又见那边赦哥儿已经起身给他姐姐行礼,大丫头也颇知礼的避开只受半礼,又还了一礼,嘴上还嘱咐着:
“赦哥儿孝心最是虔挚不过的,只天气到底一天天热起来,你孝顺老太太也要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莫让老太太心疼才是大孝呢!”
老人家看得心里越发喜欢,这大家子里虽讲究个嫡庶分明,但庶女又不比庶子,日后左不过一副嫁妆了事,也碍不了赦哥儿什么,这姐弟间若能养出些许真感情,怎么都比只互凭利益往来的强些。
因这般想着,便是觉得这大孙女只怕是有些恨嫁急躁了点儿,却也不在乎,反琢磨着回头要记得多问问她婚事诸般,嘴里又笑着打趣贾娇娇几句,贾娇娇可不是原身那个贾大姑娘,哄爹妈哄祖父母,再早几年哄老外婆等等老人家,那是历练出来的,一番撒娇撒痴下来,别说老太太都差点儿以为这庶孙女儿真和自己十分亲近,就是赦哥儿都恍惚觉得这姐姐倒比他太太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两个同胞弟妹,还要格外可亲些。
这贾赦只比贾大姑娘小大半岁,倒比贾二姑娘还大一岁,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大家子弟通人事的早,老太太虽嘱咐他莫要过分耽溺女色伤了肾水,也不曾十分拘着他。因此这位虽未成婚,房里头却很有几个添香□□,赦大爷平日对着也是姐姐妹妹很能哄得,只是真对着自家姐姐妹妹,反倒嘴拙了起来,又平日到底和这个大姐姐算不上熟识,就是此时给哄得心里亲近,也寻不出什么话说,只将自己手边那碟子浇了厚厚奶酪的杨梅往贾娇娇那边推:
“这果子虽还是有点儿酸,浇了奶酪却极美味,酸酸甜甜的,我之前已经吃了好些,大姐姐只管多用着点儿。”
都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其实这杨梅比起荔枝也不虞多让,就是二十一世纪空运行业那般发达,北边儿也很难吃得上正经新鲜美味的杨梅。
老太太这点子还是皇帝惦记着这奶嬷嬷,特特让人送来了一小箩子,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二三十个,偏贾赦打小儿就好这么个味儿,就是如今半大爷们了也钟爱这酸甜滋味,老太太别说给别个,自己都没舍得尝一口,只不过近年精神短了,想得也多,不肯单给贾赦送,倒让他招了兄弟姐妹们的眼,才挑了这么个时机单给他一人吃着,不想给贾娇娇撞了个正着,老太太又听着她言语可爱,才招呼丫鬟给了一碟子——
那乐儿也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虽不比寿儿得用,却也懂得老太太的心思,都是一般的碟子,却只捡了少少六七个,倒是奶酪,真是厚厚一层。
不想贾赦自己倒大方了,老太太给他惹得直笑:
“罢了罢了,倒是老婆子我白为你小气一回。”
贾娇娇也是个馋杨梅的,可她是南方人,每年对了时节,爹妈都是尽着那红得发黑熟透了的买回来,个顶个的新鲜甜美,哪儿看得上如今碟子里头看似个大红彤,其实肯定能酸倒人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