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在这边添一根立柱,装饰物……选磨快的伐木斧,能劈开橡木那种,记得别让小孩够到。地基我不管,我只要地下室。规格?建好了关五个人进去,密封起来三天,只要他们还活着就算合格。窗口铁栅栏网眼要密,装好我会拿大铁锤猛敲,你们看着办……造化师来以前,最好先做完这部分工作。”不断跑前跑后,杰罗姆手提半人高的铁锤,现场测试自家墙面的坚实程度。昨晚的事件对他触动很大,一早叫来最好的施工队伍,准备把房子改造成小型堡垒。就图纸来看,除了欠缺护城河,其他规格一律向王国监狱看齐。
为这事莎乐美还跟他吵了一架,不过屋主人异常执拗,完全没有让步可能,气得她反锁屋门大半天没露面。
“先生,我们的中号铁钉不见了三盒。”工头走过来截住他,压低声音道,“刚才房顶又有发现,我的人开始抱怨了,你最好来瞧瞧。”
森特先生摊摊手,“我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叫我还情有可原。早说过,再发现手脚内脏之类的,统统装进麻袋,殓房的人晚饭前会再来一趟……嘿!谁叫你离开房间的!”
盖瑞小姐牵着汪汪叮叮当当穿过工地,可怜的小狗身穿一件缀满铁钉的尖刺皮外套,走起路来吃力又别扭。被杰罗姆发现,小姑娘嘟着嘴说:“我好饿喔!而且头晕眼花心口疼,去趟厕所而已……”
“跟你说过多少遍,”杰罗姆不快地打断她,“说谎时不要罗列太多理由。当别人是傻瓜的人,永远只有当傻瓜的份儿。把嘴角的糖浆抹干净,今天不许出门遛狗,反正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打发盖瑞小姐回去抄写物理书,杰罗姆腾出点时间规劝自己的老婆。软磨硬泡仍不开门,森特先生愤然触发“敲击术”,摆出最强硬的姿态直闯进去……只见湿透的手帕丢了一地,对方眼红红的闷在毯子里,咬着块饼干翻看账本,场面不可能更加凄凉。
一见他脸有怒容,莎乐美有气无力地摁着胸口,“等我不行了,你大可以再找个人住这监房。搞成这样,我觉得透不过气来,咳咳。”
森特先生立即溃不成军,不用装神色也很难堪,唯有苦着脸甘拜下风,“突然心口疼……啊,头好晕,眼都花了。亲爱的,让我坐下喘口气……”发现妻子不为所动,顾自咀嚼饼干,这一位也恢复过来。“到现在还没吃饭,应该是饿的。唉!既然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我马上叫他们停工,尽快恢复原状好了。”
“老实说,给这伙人开的什么价?”莎乐美不客气地问。
森特先生扭捏半天,凑到她耳旁小声嘀咕,当然不会完全直说。即便如此,莎乐美还是心疼地捂着眼,冲他手肘上可劲扭两下,“你个……唉,算了!”很快平静下来,她定定地说,“这些天就当我白忙一场。外头时局不定,咱家的生意也不好做,这时候每个铜板都得精打细算,谁知道将来多少用钱的地方?一早好好讲,让我跟这些奸人谈价钱也好啊!现在撤了,岂不闹个人财两空?图纸拿来,外观得按我的心意办……接下来你别管了,我去给他们出出难题。”
坐到梳妆台前描描画画,趁妻子补妆的工夫,森特先生无声消失,免得到时候脸上不好看。出门等马车的分许钟,眼光自然落到昨晚还住着活人的位置,这时他才有机会缅怀一下忠于职守的门卫。自己没受波及着实侥幸,也正因如此,才更该珍惜活着的分分秒秒。有些事怎么耽搁都不会错过,只要一口气还在,为不归自己管的问题伤心劳神大可不必。
有效地自我开解两句,森特先生把注意力转到更积极的方向上。邻居的小木屋离爆炸现场较远,可坚固程度远逊于杰罗姆的宅邸,不仅正面玻璃无一幸存,墙体也出现断裂迹象,若非工程检查季度刚刚过去,被认定成危房并不奇怪。回忆起来,祖孙俩归家这几日深居简出,从没跟人打过照面,杰罗姆甚至对邻居的样貌毫无印象;这种人在平常可能是好邻居,一旦气氛变得微妙诡谲,效果就完全反过来。
视线在建筑物破败的外观上逡巡,他暗暗准备着主动登门造访、去探探对方虚实。邻居的脑袋越值钱,自己家就越发没有好日子过,如果治安厅不再派驻送死鬼,下次有起事来他也不会贸然出手。马夫比料想中动作快些,上车以前,杰罗姆的眼光跟窗边一张小脸有片刻交叠:短而直的褐色头发,圆脸庞,大眼睛,神情微有点木讷——很标准的儿童造型,缺乏令人过目不忘的特征。一双鸟爪似的手横伸过来,将薄木板堵在窗前,也终止了他的窥视。心说男孩祖父不怎么好客,上门时注意带些小点心,打探消息也好有点借口。
顾自点头,森特先生把这些念头抛诸脑后,转眼乘车到了桥下的杂货店。辛格先生还没把钱还上,却邀请他参观新设立的小门头,杰罗姆本来兴趣阙如,不过下午四点有造化师去他家种植“蛇笼草”,在此之前顺道给给面子总没坏处。
下来一看,“锯齿毛虫”的招牌基本无变化,不过杂货店原本富余的空间已然相当局促——中间竖起一堵半透明隔断,木质陈列架用拼花玻璃堵上,硬是开辟出小块独立空间。新装设的橱窗让店铺的一半采光良好,招牌上显示、这二十尺见方的小展厅就是“红森林术士会”的新会址,此刻正有人在里面摆放大幅画片和枯死的盆景。看墙上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