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画面瞬间闪烁,乱七八糟。
最后,所有喧嚣的记忆都缓缓沉下,唯独留下了一个片段。
大概是三四岁的时候,一片雪白的医院,雪白的地板,雪白的白炽灯光,雪白的墙壁,以及穿着雪白大褂的护士。
带着口罩,一双眸子熟悉到了极点。
她那时候喉咙里已经在酝酿那两个字了。
妈妈…几乎要冲破喉咙了。可忽然画面被打碎,瞬间消失不见,也瞬间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
“你是谁?”楚妍对准她的眸子问,语气冷,带着寒气。
云沫嘴唇发抖,眸子含泪,消瘦的身子几乎无力地靠在门上。她朝前一步,想伸手抚摸一下楚妍。
可才伸手,云恬悦整个人哗啦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楚妍和云沫才先放下了其他的情绪,七手八脚将云恬悦搀扶起来,到了卧室。
楚妍守在**边,那种湿毛巾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汗水,云沫抱着急救箱,放在一边打开,拿出了药膏棉签。
许久,云恬悦才渐渐沉静了下来,昏昏然地睡着了。
楚妍将药膏拿到手上,低头安静地为云恬悦青紫的手臂上涂抹了药膏。
她希望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将自己和亲生母亲见面的时间无线地后移,一直移到她垂垂暮年,在死亡之后和母亲再面对面说话。而不是现在,让她再一次,面对“死而复生”的亲生母亲,云沫。
可是药膏终归是涂抹好了。
她手里拿着药膏想要放回到盒子里去,可一伸手,就被云沫抢来,“我来吧。”
“不用,我来。”楚妍也抢。
两人拉车之下,药箱一下子就翻倒在地上。一阵响动,**上的云恬悦颦眉,翻身背对着两人昏昏然睡下了。
云沫强势蹲在地上,将药箱极快收拾好。然后给了楚妍一个眼色,示意两人出去说。
卧室门被关上,也阻隔了客厅的声音。
“楚妍,你长大了。也漂亮,真好…”云沫看着她,内心欣慰,安然。
楚妍咬着唇,看着她。表情莫测,一言不发。她从未想过再见到她,年幼的时候还对她充满爱和怀念,可后来,她无意之中知道了她走了,什么都不要了。不要自己和楚澈,不要爸爸,不要这个家,毅然决然地走了。
她都不爱自己,自己为什么还要爱着她?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但现在,楚妍的内心只有恨了。那深切的恨,一点点地燎原蔓延,将一切过去的美好毁得干干净净。
“楚妍,你怎么了?”云沫走近到她身边,弯腰看着她的脸颊,关切地问,想伸手摸她的肩膀。
可手还未靠近,楚妍就后退了一步。周身冰冷,漠然蔓延。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她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云沫的身子便直直冷冷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你是第二个人了,这么问我。原来我回来,这么讨人厌。”云沫低头,唇畔莫名的笑容扬起。
“何止是讨厌,我只恨你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楚妍抬起头,忽然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云沫的眸子。
这话一出,将云沫彻底钉死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妈妈就这么让你痛恨吗?”她颤颤巍巍地问,瞪大了眼,心底一阵阵地涌过残忍,冷漠。
“不是。”楚妍极快地回复,“我但愿,亲生母亲不是你。”
云沫几乎脚底下站不稳,朝后退了几步。耳
“如果不是你,爸爸现在不会在新西兰,不会满身都是病,不会与大伯之间的关系成为如今这样子。楚澈也不会……”后面的话哽咽,说不出来。
“楚澈?他怎么了?”云沫十分紧张,看着楚妍问道。
楚妍又是冷笑,“楚澈?他被照顾的很好,可有一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他心脏不好。这件事情连唐雀妈妈都不知道,只有我和爸爸知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这些年一直好好护理,但医生说,到了一定的年龄。如果不换心脏……”
“这些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当然了,这些是后来在新西兰查出来的,就连家宅这边的人都不知道。”楚妍句句如毒针,扎在云沫心尖尖上。
云沫终于无法忍耐喷薄而出的泪水,捂着脸,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房间内,安静得只有她低沉的哭声。
“你伤害我们,都没关系。因为我们都还小,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一点点地好。可是…你却差点害死了爸爸…”楚妍也跪在地上,雨声泪下。“他在你走后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
楚妍一直用你这个字,一个妈妈都没喊出来。
“他现在怎么样了?”
“有唐雀妈妈的照顾,很好。可是你造成的伤害,是爸爸心口永远的疤痕,不会好。而且每次想起你,他都会撕开伤疤,如此反复,他永远都不会好。”楚妍闭上眼,每一次,她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看到爸爸胃疼,疼得脸色苍白,唇色青紫,整个人汗如雨下。
每一次,看到他下雨天浑身疼。他从不喊,从不叫,可是他时常咬着一根木棒,上面是一排深深的牙印。
“我心里唯一疼,对不起的只有你和楚澈。孩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云沫抬起头来,看着她。
“不!你唯一对不起的人是爸爸。”楚妍尖叫一声,即使这个时候她还是在反驳,抵抗,不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