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苍鹰与归燕然二人自码头告假而出,来到竹林之中,见张君宝已然等候多时。他身着一席灰色长袍,上绣太极图,扎着高发髻,流着长胡须,手持一拂尘,昂首而立,神态悠闲莫测,举手投足皆有仙风道骨之气。
苍鹰一瞧,心生敬佩,笑道:“大哥,你这易容本事,只怕不逊于我苍鹰。”
张君宝朗声道:“两位居士,贫道正缺两个道童,见两位根骨极佳,正是修仙料子,不如投入我门下,随我一道周游列国,降妖除魔吧。”
苍鹰与归燕然齐声答应,匆匆穿上张君宝递来的道服、帽冠、一人捧着大旗,上书“既知周易理,看破乾坤道”,一人手持玉屏、宝剑。苍鹰抹去脸上黑泥,还复本来面貌,而归燕然则贴上一绺小胡子,扮得老成了些。三人打扮妥当,兴冲冲、急迫迫,直朝海岛弄堂千户府行进。
行至门外,恰好见到府上家丁将几个大夫扔上大街,几个大夫唉唉哼哼,鼻青脸肿,看似被揍得不轻。苍鹰本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见到此情此景,依然心生感触,暗想:“若非咱们昨夜施展手段,这几个大夫也不会吃苦,可见毕竟世事难以两全其美。”
张君宝道了一声“无量寿佛”,走上前去,对那家丁揖了一揖,说道:“这位居士,不知为何如此对待这几位居士?”
那家丁想是挨了骂,正在气头上,见到张君宝前来招惹,眉头一竖怒意生,满脸横肉气败坏,骂道:“要你们几个丧门星来此作甚?”话音未落,一巴掌打了上来。
张君宝拂尘卷过,那家丁只觉拳头软软绵绵,竟发不出半分力道,他大惊之下。嚷道:“妖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使妖法害我?”
张君宝见他夹缠不清,微微一笑。又是挥动拂尘,但觉一股雄风直吹上来,那家丁惨叫一声,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这才落在地上。他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喊道:“原来是真仙驾到,小人不知深浅,有眼无珠,还请仙家原宥。”
张君宝笑道:“不怪,不怪,居士,你先前为何当街动粗摔人?就不怕弄伤旁人手脚,遭来怨气么?”
那家丁正要答话。却见一黑脸汉子从大门中走出,此人脸有病色,满眼戾气,见到这等景象,切齿瞪眼,鼻孔重重呼气,骂了一句蒙古话,喝道:“丢脸东西,骗人,道士。打跑,打跑,莫要添乱!”汉话说不灵便,只能结结巴巴的蹦词儿。
张君宝向此人唱了个喏。抬头一瞧,突然间神色骤变,仿佛见了鬼一般,他叹了口气,附耳对两位义弟说了几个字,苍鹰与归燕然惊恐万状。瑟瑟发抖,三人扭头就往回走。
那黑脸大汉一瞧,心知不妙,赶紧冲上前拦住他们去路,嚷道:“莫走,莫走,说说清楚,若能救命,必有重赏!”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居士好自为之。”
黑脸大汉正是千户塔海的次子,他慌慌张张跪倒在地,拱手哀求道:“人命关天,不可不救!”也是他今晨醒来如厕之时,竟然腹泻不止,尿血如泉,吓得心胆俱裂。又知老父、兄长毛病更重,三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忙差人求医,接连来了四个郎中,各个儿说不出所以然来,三人火冒三丈,命人下手一顿好打,将郎中扫地出门,谁知正碰上张君宝等三人。
他正没法子呢,突然见到张君宝神态惶急,若有所悟,正是溺者求河草,病急乱投医,情绪崩溃,大哭大喊道:“你如不救,咱们父子三人变作鬼魂,也要找你复仇!”一边怒骂,一边号泣,浑不似以往嚣张跋扈的模样。
此时屋外聚拢了一群看客,正朝这儿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苍鹰假意劝道:“师兄,事关重大,你还是对他们说了吧,好歹救上一救。须知‘救人行善积功德,避雷避火渡天劫’。咱们将来若要飞升,可不能不顾世人生死。”
张君宝微微颔首,将千户次子扶了起来,低声道:“人多眼杂,先进去再说。”
当即四人走入府中,周遭景致与昨夜一般无二,次子鼓足全力冲入内院,扯嗓子嚷道:“阿爸,大哥,我找着救命之人来啦!”
只听大堂中哗啦哗啦两声响,一位肥硕汉子扶着那千户走了出来,两人皆虚弱得不像话,眼窝深陷,满面愁容,就像两个活跳尸一般。这两人背后跟着些奴婢家丁,尽皆惊恐。
那长子嚷道:“什么救命之人?就是这三位杂毛....道长么?”
张君宝神情肃然,走到那长子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不禁倒退一步,脸色更加难看,又往那千户瞧了一眼,啊呀一声,惊慌之下,手中拂尘“吧嗒”落地。
众人原本将信将疑,此时见他惊咋,正是难信神佛易信鬼,福禄不至灾厄来,登时全都信了,一家老小,全数跪倒,冲三人连连磕头,喊道:“仙长救命,救命哪!”
张君宝袖袍一拂,清风旋起,众人身不由己,自行托立了起来。苍鹰与归燕然见张君宝如此功夫,虽然早已领教,依旧深感骇然,心想:“若不是大哥这等本事,也没法在此装仙道讹人。”其余众人更是惊得连连喊叫,敬拜不休。
张君宝说道:“三位居士,贫道见你们印堂发黑,身上隐有阴气,冥冥幽幽,迷迷茫茫,乃是鬼怪作祟之象,但这妖魔极为厉害,贫道也无把握胜他,若是稍有失手,只怕会累得你们三人性命!”
那塔海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