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回思今日之时,心中空空荡荡,失落如丧,这一夜便睡得很不安稳,恍惚间入梦,梦中四处回响镜蟾所言:“我体内的妖魔会夺我之心,将我心爱之人一一杀死。”
那妖魔自称“蟊”,宿在镜蟾身上不知多久,终于破壳而出,夺走他一生功力,当它死时,镜蟾自也难活。
他忽然想道:“如我没了蛆蝇尸海剑的功夫,我....我又会怎样?我会死吗?”
他以往从未有过这般忧虑,似乎世上本无此道理。这神功与他浑然一体,不可分离,怎会失却?可就在此时,在睡梦之中,他不禁担忧将来,担忧自己的性命,担忧起他所有“朋友”,尤其是雪冰寒的安危。
镜蟾道:“它会夺心,杀世上爱我之人。”
苍鹰大惑不解,不知自己为何要杞人忧天,他身上并无异样,又有飞蝇庇佑,难道世上有什么妖魔,竟是飞蝇察觉不到的么?
他迷迷茫茫,飘飘忽忽,似在云端飘着,忽然景物剧变,他竟身处山海门的冥池之前,池前坐着一人,高大痴狂,正是那独孤剑魔,只听独孤剑魔说道:“你不领悟天机,不重新临门,练不成破魔弑神剑。”
苍鹰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为何要练那破魔弑神剑?”
独孤剑魔翻来覆去,一成不变的说话。苍鹰悚然心惊,暗想:“不领悟天机,不重新临门?他是让我再入山海门?但我本就是山海门之人,如何再度入门?莫非命中注定,我会失却蛆蝇尸海剑,随后再有新悟?”
他嗤之以鼻,大感荒谬,头中突然刺痛,仿佛有怪物要闯入他脑中,窥探他的心思。
独孤剑魔说道:“他来了,你速速忘了此事。”又低声嘟囔了几句,苍鹰已全然乱了心思,无心再听,霎时轰隆一声,如天降大水,将他浇了个通透。他一回头,吓得遍体麻软,只见一头顶天立地的大苍蝇从暗中现形,瞪大双目,到处窥探,它形体绚烂,巨翼遮天,比那蟊要可怖万倍。
苍鹰“啊”地一声,尖叫起来,猛然跃起。只觉自己一身虚汗,头脑发胀,但为何如此,却也全然想不起来。
众人多在安睡,左近并无危险。赤蝇本在守夜,见苍鹰模样,暗自钦佩:“师父这一声吼如此洪亮,不似睡醒虚弱之人,只怕身下一柱破天,不逊于我,果然是铁骨阳心的童男子。”
苍鹰叹了口气,说道:“徒儿,换我放哨,你去睡会儿吧。”
赤蝇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似我这等修为高明之士,纵然半年不曾合眼,却也丝毫无碍。”
苍鹰笑道:“让你睡就睡,还怕你师父趁你睡着,偷你东西么?”
这师徒二人性子投合,说是师徒,便是亲兄弟也无这般没大没小。赤蝇心中感激,便侧身睡下,睡前胡思乱想:“我爹爹被那蟊所害,并非蛆蝇作祟。那白面祖师爷传下之事,却也不曾达成。我当继续找寻被蛆蝇附体之人,好歹救他性命,万不能让那蛆蝇再祸害于世。可天下之大,我又该去何处找它?”
烦恼一会儿,蓦然想道:“我爹爹如此武功,才被那蟊盯上。而被蛆蝇附身之人,只怕身手更为可怖。可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般人物,当不会籍籍无名。我当练成高深功夫,引天下武人传颂,再大肆自吹自擂,说自己天下无敌。如此世上高手定会纷纷上门挑战。十有八九,能遇上那蛆蝇宿主。”
但他并无刺探人心的功夫,即便真遇上此人,他也难以分辨。他念及于此,又深感困惑,苦思不解,可又不愿向旁人说起,以免惹人担忧。怎料到他意欲降服的大妖魔,竟在师父苍鹰体内?
.....
次日若施终于清醒,苍鹰向她说了镜蟾之事,她悲从中来,却哭着向苍鹰道谢。苍鹰说道:“镜蟾老兄对师姐实有爱意,无奈被恶灵缠身,身不由己,这才动手伤你。如今他魂归黄土,却也算得上一桩好事。师姐万望节哀。”
若施望着爱子,想起亡夫,泪水决堤,一时难以抑制。但她本是生性坚毅的女中豪侠,拿得起,放得下,被赤蝇安慰一番,便已振作精神,不复哭泣。
众人当即翻山而出,沿途并无怪虫阻挠,不知是白昼沉眠之因,还是无人驱使之果。如此追风赶月,径直往南,稍稍打听,得知九婴正在开平等候。苍鹰对铁穆耳说道:“小王爷,我这便将你送回家中,让你与家人团聚。”
铁穆耳感激万分,深深作揖,说道:“苍鹰大侠,昔日在云南,今日在辽东,皆受你大恩,在下铭记在心,永不或忘。但有几句话,在下却不得不说在前头。”
苍鹰猜到他要说何事,也佩服他的胆识为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也知咱们身份,大伙儿是敌非友,你今后要与咱们干仗,可不必手下留情,区区小恩,也不用你来还报。”
铁穆耳神情苦涩,连声致歉,又朝香儿望去,目光深情款款,当真刻骨铭心。香儿俏脸微红,但神色坚定,说道:“铁穆耳哥哥,你已有婚配,我便不来淌你的浑水啦。咱们若在战场相见,自然各凭本事,强者为尊。有些事,还是藏在心里,莫要言明。”
铁穆耳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身子摇晃,眼眶湿润,无法作答。苍鹰笑道:“你既然有了老婆,就别惦记着我徒儿,否则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果然说话算话,将铁穆耳兜在肩上,足下一动,霎时远遁。
他轻功如神,来到驸马府上,一众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