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白父的惊呼让她还是迟缓了脚步。
白浅墨闭上眼睛,内心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相反的,此时此刻的她,内心无比的翻腾。
痛苦是最主要的。
刚才她说的那一切,大多数还是说了狠话。
当初,她乖乖地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做事情,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做一个他们喜欢的“书呆子”,取得优秀成绩的时候,他们对她还是有露出笑脸过。
每次成绩优秀之后,他们也会偶尔有美食的鼓励,或者是给她买一件新衣服。虽然,这些衣服她并不觉得自己非常喜欢,可是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对自己展开笑颜,露出笑脸,说出一些再接再厉的话,她总是无比的留恋和幸福。
她那颗总是被伤害的心,也总是能够在这么短暂的一些温柔善意中,得到抚慰。
正是因为有这些非常短暂,非常偶尔的温柔,她才会对他们两个始终留有幻想。而这种幻想,却在现实中,被不断打击。
家以外的校园越来越难以忍受,她的成绩也不断受到影响,家里的父母再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再加上弟弟的幸灾乐祸和挑衅。
一切就像是恶性循环一样,当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忍耐下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狠下心来,让自己逃离。
只不过,她刚才说的,已经不再渴望父爱母爱这句话,却是违心的。
怎么可能不渴望。从最开始,她不就是因为渴望而不可得,才宁愿逃避,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用持续的心理折磨,来麻痹自己。
短暂性地不加深伤害,如此而已。
“别走……”身后的那个声音,听得白浅墨心碎。
她等了这个声音等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人生能够有几个二十多年,而又有几个充满着青春,对未来一切美好幻想的二十多年。
这一瞬间,白浅墨真的非常想转过身去。
可是,她不敢。
长时间的被伤害,已经彻底消磨掉了她对父母的一切期待。她不敢再相信他们——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现在暂时的求情、认错,等到她再给他们希望的时候,再来重蹈覆辙,重新在她心里刺上狠狠的一道疤痕。
以前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就在刚才,父亲还在病床上,就算是已经身体虚弱,还要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楚歌笑顿了顿,担忧地看了看白浅墨。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他多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心爱的女人,承受这种心灵的折磨。可是,他唯一能够做的,却只是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独自承受这些。
想要上前帮白母搭一把手,却又对他们实在是太气。
特别是那个白父。
孩子是他的爱的结晶,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以后跟墨墨有了孩子,他天天巴不得捧在手心里,又怎么舍得这样猜忌、怀疑、伤害她。
“墨墨……是妈妈错了,妈妈一直以来都误会你了。前两天你弟弟也冲我们发了一顿脾气,被他骂了以后,我终于开始反思,是不是我们当爸妈真的太失败了。”白母看到她停了下来,赶紧补救,“我一直拿我的遗憾来要求你,希望你能够成为人上人,考上公务员,成为政府人员,这样的话,以后社会上一些事情,有关系也可以方便一点。所以,我不允许你做那些你喜欢做的事情,总是逼迫你学学学,不让你玩,好像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你就能够成为妈妈希望的那样。我一直以为我是对的,所以,当你不赞同我的想法的时候,我才会那么生气。”
白浅墨突然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说了几句。
“那是因为,你的内心,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只不过是你们希望的一个载体而已。这个载体不需要有任何感情,不需要有任何自我意识,只要能够把你们当初没有实现的梦想实现了。这个载体是我还是白铭,都没有关系。正是因为载体是谁无所谓,所以当我表达出跟你们的期许不符合的意志的时候,你会勃然大怒,认为我在无理取闹。”
白母一阵无言。
“是的……”好久,她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白父的内心也非常震动。
楚歌笑在一旁,给她补充道:“你们是不是始终都认为,墨墨是你们生的,当然要听你们的。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如果墨墨不接受你们对她人生的安排,你们就认为她是故意跟你们做对,于是就把她看成了你们塑造完美女儿的敌人。因为是敌人,所以才会不信任,才会这么不客气地伤害,一点都不去想,那是你们的孩子。本应该受到父母的呵护。”
白父嘴唇在颤抖。他比白母更加要面子,被所谓的“自尊”牢牢地束缚。如果现在认错,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得承认,自己过去二十多年都是错的。他的信念是错的,他的行为是错的,他的一切都是错的。
而这样的弥天大错,他无法坦然接受。
本来,人类的本能就是逃避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不想接受自己是错的这种事实,从而自欺欺人地以为能够不用接受错误必须要承担责任。
白浅墨停留了一会儿,她一直在等。
等白父的道歉。
现场一阵沉默。
白母、楚歌笑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的目光全部都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