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微澜丝毫不惊讶,淡淡道:“在陛下没有立储君前,那个位置还不一定是谁的。”
明珠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味深长道:“微澜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决定权是在父皇手中吗?”
“难道不是?”
“呵……”明珠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曾经我也以为是。父皇是皇帝,他要立谁都可以,甚至就算他真的不立我也没关系,可偏偏……”
偏偏,父皇对她动了杀心。
甚至杀死她的母后!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夺父皇的江山!
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错就错在,生而便是嫡亲皇嗣。
父皇怕她会依仗身份篡夺江山,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杀她!
这样的父亲,她慕容明珠不稀罕!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便已经想好了,既然父皇最看重的是这万里江山,那她就一定要握在手中!
不给又如何?
她自然懂得谋算。
就看,是父皇的手段高,还是她的心计深了……
颜微澜看着明珠沉默的眼瞳,那里幽光闪烁,深邃无涯,片刻后,他忽然问道,“如果陛下不给,殿下是打算抢吗?”
“如果我说是,微澜是准备抓我去见父皇吗?”明珠平静的笑问。
“……”颜微澜沉默了。
他身为长朔四相,自然忠君为国,倘若明知道有人要谋权篡位,他一定会把对方绳之以法。
可问题是……
如果对方是慕容明珠呢?
“你会吗?”明珠平静如昔,嫩嫩的唇儿轻扬,声音软糯,“会告诉父皇,还是会直接杀了我?颜家是长朔开国功臣,世代为国效力,微澜将来是要继承颜家的吧……如果明知道我要谋权,是一定会对付我的。”
颜微澜慢慢垂下眼睫,额角三片樱瓣舒张艳韵,轻声道:“殿下是在假设吗?”
“对,是假设,现在我说的一切都是假设。”明珠微笑地看着他,小脑袋裹着他刚刚包好的大毛巾,眨眨眼,“所以微澜说什么都行,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当真。”
“好,那臣就直言了,”颜微澜表情严肃起来,眉宇间清隽挺拔,一身正气,“殿下要江山社稷,倘若陛下不立殿下,殿下打算如何?”
“四个字,”明珠一字一句,“强取,豪夺。”
“何谓强取,何谓豪夺?”
“以心计笼络众人,架空皇权,将父皇逼入绝地,此为强取;以武力震慑朝堂,手握大权,遇神杀神,此为豪夺。”
“换而言之,殿下要兴兵黩武?”
“万不得已,只能如此。”
“殿下为皇权兴兵,知不知道天下百姓要受多少苦,而殿下就算能登上九五之尊,百年之后青史也会将功过记载清楚。”
“坐在龙椅上,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山呼万岁,可谁能真正活到一万岁?不过是好听罢了。我的一生也是一样,生前我能做的、可以做的我都做完,至于死后别人怎么说我,那是别人的事。我有功,他们说,我有过,他们骂,可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人活一世万分不易,如果为了别人的评论而丧失了本性,那我到底是为自己活,还是为那些评论我的人活?”
这番话说完,明珠慢慢坐起身,仰头看向颜微澜瑰丽的容颜,轻声道:“除了你,别人怎么看我,夸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不在乎。”
颜微澜定定看着明珠清灵的双眼,忽然问道,“如果臣阻止殿下,殿下会听臣的,还是一意孤行?”
“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
如果还有下一世,我会听你的——这是她跳下悬崖时的誓言。
明珠笑了笑,抬眼看向颜微澜,“总之,我会听你的,都听你的,可是微澜,只有一种情况不行。”
“谋权篡位?”
“不,”明珠笑盈盈地弯起唇角,慢慢道:“是活着。我必须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听你的话,才能继续喜欢你,如果连命都没有,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句话说完,颜微澜立刻察觉到了异常,“有人想要殿下的命?”
“怎么没有,”明珠仰着头,靠坐在枕头上,一双眼睛缓缓扇动,“微澜,我是假设,只是假设……假设,如果我不对父皇下手,父皇就要对我下手,甚至要杀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是坐以待毙,当一个父要女死女不得不死的孝女,还是当一个就算你是的父皇,我也决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勇士?如果是微澜呢?一定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可我不是微澜,我不允许任何人掌控我的生命,包括父皇!倘若一定要站在那个至高皇位才能换得平安,就算我面前的敌人是父皇,我也绝不手软!”
上一世那种屈辱而死,眼睁睁看着微澜重伤而死的画面就像一个魔障,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为了她,为了微澜,必须先下手为强!
明珠的话让颜微澜蹙了蹙眉,虽然明珠说假设,可她的语气,她眼底的波动都不是假的!
颜微澜几乎是立刻就信了明珠的话——她感觉到了危险,在被杀和自保之间,她选择了自保!
明珠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颜微澜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平静的像古井止水,“臣不会让天下大乱,更不会看生灵涂炭,如果殿下有一天真的要兴无名之师,扬起江山兵乱,臣一定会阻止殿下。”
明珠扭头看他,就见他白衣素雪,神态悠漠,慢慢勾起嫩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