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曦听得母亲与太上皇说话并不是很客气,而太上皇却只能生受着,她便觉得很惬意。
没办法,如果不是看在这老家伙是君澜风生父的份上,她一早就收拾了他,谁叫他当初给她使那么多绊子!
太上皇面露悲叹,朝颜容倾一步步走来,眼光飘忽,不知想到了哪些岁月。
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突然眼前一花,颜容倾被月天拉到身旁,薄唇泛笑:“容儿,咱们去看看凤尾蕉吧。”
这盆凤尾蕉还是颜容倾二十年前所养的那盆,珍贵无比,能好好地活到今天,简直就是个奇迹。
太上皇面色微黯,看向月天的目光划过一抹恨意。
那种恨,不是想要杀人的恨,也不是被抢走心爱之物的恨,那是穿透岁月的恨,历经千古的恨,是复杂难言的恨。
颜容倾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整张脸鲜活起来,点头道:“这就去!”
两人一前一后,轻灵地跃出花厅,朝后园而去,留给满厅之人洒脱的背影。
太上皇面色一紧,转身便想追上去。
“父皇,看过了我们也该离开了。”端木奇一身龙袍站在他身后,恰好挡住他的路。
如此场合,他只能向落云曦点点头,却是没时间与她交谈,一脸冷酷地盯着太上皇。
这是他的父皇,他曾经最尊重的父皇。
他喜欢父皇,一如喜欢他的母后。
可是,当他坐上皇位的这一刻起,端木奇就知道,喜欢两个字不能再属于他。
他喜欢的父皇也许会转身杀了他,重夺大权,他喜欢的母后也许会逼着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所以,他只能将这样的感情深深埋于心底。
落云曦看出来了,从那双曾经会对她说话的眼睛看出来了。
端木奇,那样稚嫩的肩背到底负担着多么重的压力!
落云曦叹息着送端木奇与太上皇离开,迎面碰到了进府的老中山王。
与太上皇的态度不同,他对颜容倾行止有度,合乎礼法,仿佛是一对多年没有见面的点头之交,连朋友也不能算上。
颜容倾对他也十分敬重,说话也不似对太上皇那般无礼。
作为君澜风的生身父亲,君非如和颜家是亲家关系,颜国公也正大光明地留他用午膳。
用完午膳,君非如没有再留,起身告辞而去。
落云曦也没留。
她看出来了,如果说母亲和端木镜还曾有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少年情谊,那么跟君非如就是普通朋友。
其实有时候,淡淡的君子之交还不如大爱大恨来得痛快淋漓,至少,某一方不会痛苦至斯。
譬如君非如。
他没有回中山王府,只留了一封短信便远离了夜都,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君澜风得知这事后也没有着人去追,只是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望着天边发呆。
落云曦远远看到男人孤独地站在长廊尽头,仰脸看天,一动不动。
说不尽的落寞,道不尽的忧伤。
落云曦放轻脚步,从长廊一侧走过去,一直步至他身旁,微仰小脸,挽住他的左臂,轻轻地摇了摇。
没有说话,有的只是似水柔情。
君澜风缓缓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落云曦凝视他的双眼,嘴角不由自主绽开一抹微笑,说道:“摇尾乞怜的小狗吗?”
落云曦笑容越发灿烂,又摇了他几下。
君澜风的郁卒早就一扫而空,双手将她拥进怀抱,下巴疼惜地在女子脑袋与脸颊上磨蹭,喃喃道:“曦儿,幸好,我还有你。”
“一辈子陪着你。”落云曦认真地说着。
“好。”君澜风含笑看着她的双眼,重重点头。
富贵如浮华,热闹似烟云,当一切烟消云散之后,还有谁能陪你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繁华坠落,残妆卸去,依然能与你一起走下去的人才是至亲至爱之人。
八天后,九煞无肠飞羽同时从中山王府出发,分别迎娶春柳代文娟和丁英。
落云曦和君澜风能不在意丁英和春柳的出身,九煞飞羽也能不在意,但其他人未必能够如此。
在出嫁之前,君澜风随便找了两户人家收春柳和丁英做了义女,以千金小姐的身份接进中山王府。这样,至少顾及了代家颜面。
否则叫代文娟与两名丫环同时进门,置代家于何地?
中山王府热闹到了鼎点,端木奇为首,全部朝臣都随了份子前来观礼,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将装饰得红通通的中山王府填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