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天太黑,我也没有仔细看,现在看来,那大江上全堆着小屋子般大的巨大冰凌,像小岛一般,浮浮沉沉的,顺着水流冲下来,不断与其他冰岛撞在一起,撞得冰山炸开,冰渣四溅,看起来非常过瘾。
冰山和冰山不停撞击着,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两个人面对面说话,都几乎要听不见,我大声朝着莫托吼着:“昨天晚上也是这样吗?!”
莫托也朝我吼着:“昨天晚上更危险!那时候冰壳刚破开,船在水里走,一不小心,就被夹在冰壳子里,给活活挤死啦!”
我吼着:“那他不是找死吗?!”
莫托赞同:“他必须找死!”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说:“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我问:“啥可能?!”
他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我又问了他一遍,他的声音还是不大,像是怕别人听见。
我也失去了耐性,朝他挥挥手,说“去他娘的吧,不管他了,咱们先下去捉鱼再说!”
下到河底,莫托把江边那个小木屋打开了,里面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一股子霉味,更可怕的是,床头还挂着一条大蛇皮,足足有胳膊那么粗。
莫托却不以为意,把蛇皮挑了下来,简单打扫了一下,迅速支起了炉子,红彤彤的炉火一烧起来,屋子里立刻暖和了。
我问莫托:“怎么个情况?啥时候开整啊!”
莫托说:“不急,等这波大冰凌过去,不然船一下子就给撞翻啦!”
这一次来得太急,没顾得上吃饭,我从床底下翻出来半袋子冻得邦邦硬的土豆,弄了几个在炉子上烤烤,抹上一点儿大酱,味道还不错。
老毕在旁边袖着手,冷冷地看着我们,对我们两个充耳不闻,脸色严酷得堪比冰河。
我赶紧讨好他,说:“毕老师,来一个烤土豆呗!”
老毕鼻子里冷哼一声,厌弃地看着土豆。
我故意说:“哎呀,毕老师估计看不上咱们这土豆呢,等着吃鱼呢!怎么着?咱们赶紧恭请毕老师亲自下水捉鱼吧!你看,莫托这边的炉子都支起来了,铁锅也有,就等着炖你的铁锅开江鱼呢!”
老毕冷哼一声,不为所动,眼睛看着蓝天。
莫托在一旁傻笑,啥也不说。
我摊开手,说:“那没办法啦!莫托,走吧,毕老师今天身体有了点儿‘贵恙’,八成是吃不动鱼啦,还是咱们两个去捉鱼吃鱼吧!”
转身刚要走,就被老毕一把拽住了,问:“你说啥?待会儿谁下水?”
我说:“那必须是莫托啊!”
老毕说:“哦哦,不是我啊!”
我说:“啊?毕老师你原来想下水啊!那好啊,莫托,赶紧回来,换毕老师顶上!”
毕老师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毛主席都说过,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到底是你们的。主席同志都不敢跟你们抢,我还跟你们抢啥!”
我说:“毕老师,您千万别谦虚!我看您是老当益壮,壮得像头牦牛啦!”
老毕连连谦让,说:“不行,不行,冲锋陷阵还是你们年轻人上,我就管好后厨就行啦!待会儿,我给你们露一手,‘贴大饼子熬小鱼,关东一绝’!”
既然不用下水,他的心情就好多了,在那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跟我们讲起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知道啥叫开江鱼吗?!就知道吃,你们两个,跟猪就没啥区别!”
我顺嘴胡说:“毕老师,不要歧视猪!猪也是咱们无产阶级大家庭中的重要一员!”
老毕气得直哼哼,在那点了一根纸烟,舒舒服服地抽了一口,说:“哼,在咱们寨子,心眼最多最坏的就顶数你董小白了!小莫啊,你可得长点心,可别被小白这坏小子给你带沟里去喽!”
我一把抢过他的烟,自己拿了一根,丢给莫托一眼,在炉子上点着了,说:“毕老师,您这是对我的无情污蔑!我这个啊,没啥别的优点,就是诚恳、善良,表里如一,打小我就是个老实孩子!”
老毕挥挥手:“去去去!再说你还成了三好学生呢!”
我一下子蹦下床,刷得给他敬了个少先队员军礼:“毕老师,我还是三道杠呢!”
这时候,外面一阵闹哄,大冰块终于过去得差不多了,大家划船的划船,下网的下网,都准备捞鱼了。
我也懒得跟他斗嘴,赶紧叫着莫托:“同学们,属于我们的时候到了,不怕死的跟我往前冲啊!”
我们两个一马当先,头上顶了个汽车轮胎,一口气冲到了最前面。
老毕瘸着腿跟了出去,大声喊着:“别光整大的,小的也行!小的可以熬饼子啊!”
轮胎很沉,我们两个憋得脸通红,一口气冲到了江边,已经有人抢在我们前头下水了,回头看看,河滩上还有许多人往这里冲。
掏出一瓶白酒,咬牙灌了一大口,就觉得一股火油顺着喉管烧了起来,浑身都燥热了,把酒瓶子丢给莫托,让他也喝了一口,就准备下水了。
莫托给我示范,把汽车轮胎放水里,在上面卡住一个大盆,人坐在盆里,捡两块木板当船桨,就可以当成皮筏子划着走。
这时候,江上已经平静了,大冰山已过,只有一些小冰碴子在水里沉沉浮浮的,构不成啥危险。江上风挺大,波浪起伏,皮筏子顺着水波摇摇晃晃。
小心地坐上去,试着划了几下,却老是掌握不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