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一番情致地瞧了瞧自己拟好一行的字,觉得满意便又俯下身来继续写着,一笔笔写着的时候,又再淡淡将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逆贼来犯京都,朕率兵前来救驾,十万兵马到城下就候在城外,当时情形险峻非常,若非沈相在最后一刻下令开了城门,朕的兵马也到不了皇宫。”话音刚落,最后一字终于完成,皇帝双手缓缓拿起那笔墨未干的卷轴,一丝阴翳的笑意不觉间浮于面上。

“简言之,朕的皇位得来,多半得归功于沈相。”双手捧着一卷拟好的圣旨,皇帝转而看去底下的太子,语气阴沉,“如此忠君功臣,如若不得皇恩福泽,岂非让世人道朕薄待了有功之臣?”

忠君功臣受皇恩福泽那必是自然,只是倘若一朝君王将臣下的功德宣之于口,那隐隐间便是成了罪名。两旁的八角灯架上那昏暗的灯光依旧是黯淡,惨惨的光线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浮上一丝淡薄和无情来。

太子忖度着父皇话里的那隐含的弦外之音,心中早已是能猜得几分厉害相关。暗暗灯光下映出如刻面容上的凝重之色,两道浓眉是拧得紧紧的,可到最后竟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不是他不情愿说,而是就算了他说了,也无济于事。

圣意已决,任凭谁都撼动不得分毫。

“明日,太子你亲自到沈相府上宣读圣旨,以示皇恩浩荡。”

圣旨到手中沉甸甸的似乎要折断人的手臂,金线缝制的绣龙凸起的线条粗粝地磨着手,麻麻的竟也感觉到疼痛来。

“太子心生疑惑?”皇帝微微眯起眼,直直盯着底下许久站立在原地的太子。

“儿臣不敢。”

看着底下的太子许久,自己也不说话这都沉默了,空敞的殿中一片死寂。两旁灯架上的烛火一闪一闪跳跃着,照下缠在雕龙石柱旁布帘妖魅阴冷的影子。

两人相对无言,也不知是否因为这寒夜凉气袭人,在心中生出些许荒凉来。沉默无语中,最后反而是皇帝自己悠悠说起毫不相干的事情来,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内,绕像是叹了一口长气。

“当上晋国的君主,朕是花费了多少心血在上头。”头顶辉煌璀璨的壁画在夜色中依然是以往不变的轮廓,换朝换代都是如此,不曾变过。

皇帝转而盯着石柱上的蜿蜒攀上的雕龙,目光淙淙间尽是吞噬天下的狠绝。

“为晋国君王,除了相当的权势之外,不可少的,还有三样。玉玺,君王的雕龙玉佩,储君的祥云玉佩。”

“如今,朕始终是缺了一样。”果然说到缺了一样时,目光转而变得尤为狠厉。雕龙玉佩本该是君王所有,最讽刺的是,当了十余年的皇帝,他连雕龙玉佩长的是什么模样都丝毫不知晓。

如此深沉的语气若是听不出来一点愤恨的意味的话,那便是不能够站在这里了。太子从来都知道父皇自即位以来,最在意的除了策王之外,那便是那枚玉佩了。


状态提示:1996.第19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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