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不知道怎么跟皇帝搭话不一样,面对皇帝,她是十足的无力;眼前这位,让她半点无力感都没有,只是话题来得太让她猝不及防!
这种话在她看来显然是冒犯得太过火了,可抬眸看看他,她却又半点火都发不出来。
——他端然是真没意识到这话过分了!
他望着她,和煦的笑容像是秋日贯穿薄雾的暖阳一样,让她酝酿了半天火气之后,还是心如止水了。
她转身边进屋边道:“没有那么复杂,宫里没你想象的那么多故事,陛下也不是个会听什么信什么的昏君。我兰心她们收拾螃蟹去,少侠等等。”
她是并不怎么会做饭的,能简单的烹几道小菜而已,收拾螃蟹什么的根本没试过。
迟亦明却一挡她:“收拾螃蟹挺有趣,我弄给你看?”
惠妃好生懵了一瞬,被他这种热情弄得脑子有点昏。
迟亦明将盛螃蟹的筐子一拎,足下轻快地朝对面的厨房去了。
他看得出惠妃蒙神了,其实就是他自己心里,也有许许多多的不确信。
那天下山之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人,初时只是很感谢她在御令卫面前替他遮掩了一回,后来想个不停的,反倒是那天的一言一语、她的一笑一颦了。
温婉又透着灵气的一个姑娘,看上去一直冷冷静静的,出门骗御令卫时她甚至连半点磕巴都没有。可她心里又显然很容易慌神,他稍走近两步,她就防备满满地想他是不是要动手动脚了。
刚开始她明明大大方方地直接把他拉进了屋,可后来静下神来,她又很快让自己被礼数束住,他想再看她一眼她都不肯。
——是以这些天来,迟亦明在享受于回忆这个人的同时,十分懊恼自己当时怎么没直接注意一下她长什么样子。他一定是疼糊涂了或者被追得太累,若不然才不会允许自己犯这种错!
他就一边养伤一边打听她是谁,琢磨着定要再来一趟。他要来道个谢,还要把她的样貌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他的伤养好了,江湖上的兄弟也帮她打听到了这人是谁:“名字不知道,身份一问就问着了——宫里的惠妃夫人。”
迟亦明一时愣了,几个兄弟就笑侃他说:“你说说你……明明挺潇洒的性子吧,走江湖的姑娘英姿飒爽你偏看不上,看上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看上个贵女也就得了,你还看上个有夫之妇;看上个有夫之妇也还算了,她夫君还是皇帝!”
几个人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你这不是玩命作死还打算不得好死吗?
迟亦明闷了好一会儿,面色发白地道:“我没看上她……”
“得了吧!你还没看上她?”几人里当大哥的那个拍桌子,“这几天你又发愣又傻笑的为谁啊?这还叫没看上?跟你说吧,当年我头回见过你嫂子之后也这样!”
周围一阵哄笑,迟亦明的脸“唰”地就红了。
……看上了吗?
不会吧!
迟亦明暂且将这个心思压了压,逼着自己只想“看清她”和“道谢”的事。
于是,趁着中秋佳节他就来了,觉得空手道谢没诚意,便买了些应景的吃的一道过来。
碗口大的螃蟹扔进木桶,迟亦明手脚麻利地往里面加了水,又撒盐。
惠妃哑了哑:“那个……先放盐吗?”
迟亦明一睃她:“让螃蟹吐沙……”
惠妃红着脸走了,隔着一方不大的院子,在房里能听到螃蟹爬啊爬的声音,挠得她有点心痒。
她再过去看的时候,迟亦明刚好把水倒了,再往里倒酒。
浓烈的酒味荡得满屋都是,惠妃一愕:“还拿酒泡?!”
“……”迟亦明吁气,“灌醉了一会儿好洗一些。”
话音初落,盆底的螃蟹们突然疯了,横冲直撞地快速爬动着,爬出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惠妃正又纳闷,迟亦明主动解释了:“耍酒疯。”
惠妃:“……?!”
头一回见到螃蟹耍酒疯的惠妃觉得特别新鲜,先站在桶边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蹲下看了,迟亦明悄悄地抬了眼。
她海青的衣摆垂在地上,拢得整齐的长发上方简单地绾了一下,大半都垂在身后。白皙的面容上笑意盈盈的,羽睫偶尔轻颤那么一下,像一只小鸟扑簌簌地抖搂羽翼。
“现在是已经醉过去了吗?”看螃蟹不怎么挪动了,惠妃头也不抬地问。
“呃……是!”迟亦明猛地回神,匆忙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伸手捏住一只螃蟹壳的两边,到水盆边去洗螃蟹。
喝大了的螃蟹在他指间慢悠悠地划拉着腿,钳子也动得有气无力。惠妃凝神看了一会儿,忽地有点伤神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正翻开腹壳洗着螃蟹的迟亦明侧首看看她。
惠妃静默片刻:“我想……还是、还是别在这里杀了,这里毕竟是佛门之内。”
迟亦明有点不解:“你不是为太后祈福才来这儿的么?又不是真的出家人……”
“可头上三尺有神明啊,旁人中秋吃蟹不算错,我到底在修行,这罪过……大了点。”
前面就是供奉佛祖的殿堂,这里上锅蒸螃蟹,惠妃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够不够虔诚另说,如此大不敬会怕佛祖怪罪那是真的。
她原本说让兰心悦心收拾也是想到这个,她们可以拿去上下到御令卫的厨房去做,做完之后她不动,让她们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