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到她的耳边,说:“不要耍小孩脾气,大家都等着呢。”
她愣愣地看了我好久,突然松开了我,然后撒腿就朝孟小帅的悍马跑过去了。
大家都上了车。
我死死盯住了那辆悍马的车窗。
大家纷纷从车窗里朝我摆手,然后一辆辆地离开。小5甚至从车窗里探出了身子,朝我大声叫喊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唯独没看见浆汁儿的手。
悍马是第三辆。
车窗黑糊糊的,我甚至都没看见她的脸……
车队远去了,远去了。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终于,荒漠上只剩下了车辆卷起的沙尘,看不到车影了。
高高的沙尘越来越淡,终于不见了,只有沙的黄,天的蓝,我整个生命的空。
罗布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看了看我的那辆路虎卫士,它干净多了,肯定是我睡早觉的时候,浆汁儿帮我擦了。
走过去打开车门看了看,果然,艾尼江给我留下了足够的汽油、食物和水。
我把帐篷拆了,装在了车上,把睡袋和吉他也装在了车上。
这个车就是我的家了,一个移动的家。
我把车发动着,四下看了看,去哪个方向找季风呢?
天地之间是圆的,没有指针。
我一踩油门,车就朝前走了。
我相信,只要我的车在轰鸣,只要我的心在跳,类人肯定会听见。他们会找到我。
就算他们回避我,不露头,我还相信,不管罗布泊有多大,只要我不停地朝前走,肯定会遇到她,就像那篇文章写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我一直在沙漠上行驶,漫无目的。
很快,我就离开了那片沙漠,进入了盐壳地带。
一望无际的盐壳地,高低起伏,就像一片汪洋大海,突然死去了,浪涛瞬间就凝固了,变成了大海的塑像。
天也热起来,天地之间,响起了盐壳“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像死神在放鞭炮,它在庆祝我回到它的怀抱。
我并没有碰到雨刮器,可是雨刮器却动起来,一左一右地摇摆,就像两只枯瘦的胳膊,正在前面拼命地摆手,阻止我不要前行。
我关掉了它,继续朝前走,同时四下观望,寻找古墓的踪迹。
天外人不会伤害我,安春红不存在了,飞行的尸体不存在了,那些婴孩不存在了,罗布泊上只剩下了类人,我不怕他们,我正在寻找他们。只有找到他们,我才能找到我的亲人季风。
雨刮器再次自己动起来,它似乎还在对我摆手。
我停下车,跳下来,粗暴地把它们掰断了。
罗布泊是全世界的“旱极”,这个地方不可能下雨,要它们没任何作用。除了吓唬我。
我上了车,继续朝前开。
我一直走到傍晚,突然,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
我竟然看到了一个人!
我立刻加大油门,朝这个人开过去。
我们之间相距大概两公里那么远。
我们越来越近,我渐渐看清,这个人坐在盐壳上,面前铺着一张羊皮纸,他(她)正在认真地画着什么。
我把车停下来,慢慢朝他(她)走过去。
我踩在盐壳上,“啪啦啪啦”响,他(她)始终没有回头。
罗布泊茫茫10万平方公里,我走着走着,竟然遇到了一个同类,正像那篇文章写的: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我站在他(她)的身后,轻轻问了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这个人把脸慢慢转了过来。
我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