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刀子轻轻叹气,沉默了。
王遮山叹气,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吕信要潜伏在苦云堡里,将其毁于一旦。此刻,他想起昔日苦云堡往事,想起满天山地堡前惨死之状,不由叹道:“我觉得……满天山是个英雄豪杰,绝不像背信弃义之徒。”
“你见过满天山?”吕刀子缓缓睁开了眼,难掩双目波澜。
王遮山点头,回忆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那夜我误打误撞,入苦云堡,不但认识了吕信,也认识了满天山。”
“冤冤相报何时了!”提起“满天山”,吕刀子不住叹气,沉沉道:“若不是吕信出,阿木德好歹也拿不回那圣山,满天山确是厉害非常。”
“那么,他为何背叛燕门?”王遮山奇道:“我听说,燕雨前待他恩重如山。”
“哎!”吕刀子长长叹息,缓缓开口道:“世间事,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他为了情?”王遮山一惊。
一旁的露毓虽然沉默,却听到这“情”字的一瞬间,双目微澜。
世间事,不过一个“情”字……她默默咀嚼这句话,缓缓沉入忧伤。
“你既然进过苦云堡,可曾见过水玉珏?”吕刀子叹道。
“水玉珏?”王遮山疑惑。
“满天山的妻子。”吕刀子摇头叹气,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却需要一番细细梳理。
“见过。”王遮山想了想,肯定道。
“那便对了。那水玉珏,原是燕雨前的发妻。”吕刀子端起早已温凉的酒,皱眉呷了一口,轻轻摇头。
王遮山一惊,露毓亦是一惊,却都没有开口。
“我与燕雨前颇有交情,知他年少时,曾苦恋一位嘉兴妓馆中的女子,却终究因为门第因缘,饮恨娶了门当户对的水家女儿,水玉珏。那水玉珏,倒也是个奇女子,出身官宦,看起来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谁成想,却是个暗藏绝技的习武之人。燕雨前娶了她,虽生下了燕雪珍,却一向疏离。燕雨前惦着旧日里的恋人,自然对水玉珏不闻不问,也不知是恨还是寂寞,那性子刚烈的水玉珏,竟与满天山暗通款曲,生下一子。”吕刀子一口气说了许多,又呷了口酒,神色沉重,接道:“燕雨前知道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将那不该来到世上的孽子生生掐死后,便将那丢了大半条命水玉珏杖责后,关进了地堡。满天山出燕门,便是这些缘故。他执意要救水玉珏,便注定要成为人人唾骂的背信弃义之徒。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原来如此。”王遮山叹道。
“世人都道,满天山应念燕雨前对自己有恩,不该一错再错。”吕刀子道,唤小童温酒。
“我却觉得,他宁负一切,也要那个‘情’字,才是难能可贵。”露毓忽然开口道。
王遮山一怔,缓缓转过头去看她,似是听出别样滋味,不觉间心口一酸。
“露毓姑娘说得好啊!”吕刀子笑了,叹道:“世人多赞豪侠之情,大仁大义,却有几人问问心怀,赞叹真挚之情?若燕雨前不娶水玉珏,又何来日后悲剧?”
王遮山忽然沉默,心中一阵酸涩。
吕刀子一番概叹,令他忽然迷茫,不知到底谁是谁非,以至酿成今日惨景。满天山没错,他选择了水玉珏;燕雨前也没错,他心中挚爱之人,终究不是水玉珏。如果非要说满天山不仁不义,燕雨前迁怒过重,水玉珏不守贞洁,似乎都有些牵强。
“他们都没错。”于是他叹息道。
吕刀子双目一闪,笑道:“你说得不错,他们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