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头一个气喘吁吁地奔向了陶家,在陶家的大门口,正聚集着一群翘首以待的人们。用树枝木杆加起的篱笆墙,木板钉制的大门两边木桩上,贴有大红双喜字,一根木杆上挑起了一挂鞭炮,几个双响也在两边恭候着。在打扫干净的院子里,有一棵二盆粗细的杏树,枝繁叶茂,诱人的红杏压颤了枝头时期已过不久,在高处树枝上还滞留着寥寥可数的几个。在树下的条凳上也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一张张桌子上摆放着香烟、茶壶、杯子、糖果、瓜子。三间石砌泥垛的房屋,显得很简陋,房上没有片瓦,是用黄土掺了茅草抹平的。其实,就是整个村庄里除了伍、林、杨三家外再也挑不出一座砖瓦建筑的房舍来,这就算是不错的了。在西间房的窗户上也贴有一个醒目的红“囍”字,增添着喜庆的气氛。

“回来了,新娘子接来了!”

“新媳妇来了,快看看去!”

“快出去迎接呀!”

这个好消息,足以让焦虑的人们如释重负。

在人群之中,陶其盛看了眼身边的妻子邱兰芝,感慨万千地说了句:“谢天谢地!总算是一路平安,又没耽误了时辰。快,快,快给这些孩子糖吃!”

他瘦高个子,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大概有些近视,看上卷气,相貌仍有俊秀风采,想必年轻时是个潇洒人物。在脸上有一道很不明显的伤疤,据说是小时候留下的(可那伤疤中却留下了鲜为人知的故事,对他来讲是种不可治愈的伤痕),他与妻子邱兰芝是相映成趣,妻子的个儿高只到他到胳肢窝处,有些小巧玲珑的模样,但人长得也秀气,虽说人到中年了,也可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而邱兰芝此时已经是热泪盈眶了,说:“七八十里地,能赶回来真是不容易了,要起早贪黑的,真得好好谢谢那四个小伙子!孩子们,都是过来,我给你们分糖吃!”

一听说有糖吃,几个孩子蜂拥上前把邱兰芝围住,她就从口袋里掏出糖来一一均匀地分给了孩子。

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了!

帮着忙前忙后知客的人是陶其盛的远房堂兄陶其悦。另外,在这两天里来,东西两院的邻居,阮庆方两口子和孟万鹏两口子也帮着忙前忙后的,远亲不如近邻嘛。其中还有一个俊俏的寡妇,更是真心实意地忙忙碌碌着一切琐碎杂事,刷锅攮灶,炒菜做饭。

接亲的人和送亲的人进了村子,人们上前迎接,一时间是欢声笑语。

接着,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欢天喜地气氛使得久已平静的山村有了几分生动的活跃。

新郎官将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搀扶下毛驴,随手把她拦腰抱起,迈步跨过地上洒的五谷杂粮和一个正燃烧的火盆,在众星捧月下进了洞房。于是,开始了拜花堂,这个经过不必细讲,无非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四送入洞房(其实缺房少屋的,就在洞房里)。主持仪式的人是程枫栋,支客的是陶其悦。

陶家提前杀猪宰羊,烟了酒了茶了糖了鸡了鸭了鱼了菜了等项是由伍龙和伍凤这哥儿俩从县城里用马车给卖回来的,已备下了几桌丰盛酒席,招待了村子里前来捧场祝贺的人,所写的礼份子在那个年代里也就是块八角的,有的人干脆就带来一张嘴白吃白喝,都不富裕是有情可原的。其实陶家也仅是图个热闹,没想从中能赚多少,再有礼大宾东,都是礼尚往来账。只有伍进福代表一个大家庭写了个伍拾元,以伍家的地位和财势来说,也算不得张扬。写礼账的人是孟国安,村里也没几个识文断字的人,有也写不好毛笔字。在礼账桌上摆着文房四和瓜子,这使得孟国安的身上透着几许儒雅之气了。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手指里夹着个烟卷,正慢慢悠悠的往嘴里送着瓜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心里有着几分得意。他三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倒也体面。桌前还坐有一中年人,是今天快中午俩连桥才一起来的陶家姑爷之一,是陶振坤的二姑父缪可言,他被陶其悦安排在这里收钱的,这两个人有时就聊上几句话。

喜事嘛,对增光道喜的人,也不能斤斤计较。和气生财,自古经典名言。

而对陶其盛夫妻来说,给唯一的儿子张罗着成了家,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们夫妻和儿子,这些年来省吃俭用,跟头把式的积攒了十几年,略有薄财,才盼到了今天,心里有点儿底儿了,不过还是瞒着儿子东求西借了一些,这样一来终于有资本能娶柳家的闺女了。给儿子成了亲,积蓄也所剩无几就谈不上了,还欠下了一笔对小门小户而言是数目不小的饥荒。这次娶亲还请了村子里的四个猎手做保镖,辛东方、程茂然、袁永涛、谢天悟,都是体格棒的小伙子,其中程茂然和袁永涛则是伍进福和伍进禄这哥俩的两个还没成亲的女婿,也就是妮娃和妮娉这两个叔伯姐妹的未婚夫。陶家并以红包的方式以每人拾元钱做酬谢,在诚实的陶其盛夫妻俩想来,只要是能将新媳妇柳杏梅平平安安地接进家门,那才是万事大吉了。那时村民眼里的拾元钱可不少了,路上四条腿的野兽对儿子这样一个出色的猎手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两条腿的土匪山贼和日本鬼子!在满洲国时期的物价基本上趋于稳定,货币的增贬值浮动也不大,伍元钱就可以买到一袋子米面。可四个人谁都没接,要了钱就等于淡薄了交情,都是父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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