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爱德蒙突然醒来,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他睁开眼睛,目光想极力穿透厚厚的漆黑夜色。
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或者确切地说,是一种费力地呼喊他名字的呻吟声。“天哪!”,“难道真的发生了?”
他迅速移开他的床,移开那块石头,钻入了地道,爬到那一端,那秘密洞口已经打开。我们提到过的那可怜的摇曳的灯光下,唐泰斯看到神甫脸色苍白地抓住了床架。他的脸上可怕地抽搐着,唐泰斯熟悉这可怕的症状,当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曾非常惊惶。
“唉,我的朋友,”法里亚用一种听天由命的口吻说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我不必再向您解释什么了。”
爱德蒙痛苦地惨叫了一声,他失去了理智,冲到门口,大喊起来,“救命!救命!”
法里亚用最后一点力气阻止了他。
“别出声!”他说,“不然您就完了。现在指望您自己吧,使您的狱中生活过得好一点,使自己还可以逃走。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您得花几年工夫才能完成,假如狱卒知道我们互相有来往,一切就都完了。放心吧,我亲爱的爱德蒙,我就要离开的这间牢房,是不会长期空着的,另一个受难之人不久就会来接替我的位置的,他会把您看做是一个拯救天使。也许他也同您一样,又年轻,又强壮,又有耐心,他能协助您一起逃,而我却只能是您的累赘。从此以后,您的身体不再捆缚半具尸体,使您动弹不得。毫无疑问,上帝终于为您做了件好事,把您被剥夺的一切加倍偿还了您,这正是时候,我死的时候到了。”
爱德蒙只能紧握着他的手大声说道:“噢,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别这么说!”因为他的脑子被这一下打击给搞昏了,他的勇气也在听了神甫的这些话以后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振作起一点来说道,“噢,我救活过您一次,我还可以再救您一次!”于是他拆开床脚,取出了那只瓶子,瓶子里还有一点红色药水。
“看!”他说道,“这种救命药水还有一点呢。快,快!快告诉我这一次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说呀,我的朋友,我听着呢。”
“没有希望了,”法里亚摇摇头说道,“不过也没什么。上帝在人的心里根深蒂固地种下了对生命的爱,不论生活是多么痛苦,总还是让人觉得它是可爱的,上帝既然这样创造了人,他总会尽力使他存在的。”
“噢,是的,是的!”唐泰斯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再救活您的!”
“好吧,那就试试看吧。我已经觉得愈来愈冷了。我觉得血在向我的脑子里流。我颤抖得厉害,牙齿直在打战,我的骨头快要散架了,这病五分钟之内就会达到最高点,一刻钟之内,我就会变成一具僵尸了。”
“啊!”唐泰斯喊道,心里感到一阵绞痛。
“您照第一次那样做,不过时间别等得那么久。此刻,我的生命的活力现在全都枯竭了,死神要做的事,”他指着他那瘫痪了的手臂和腿继续说道,“只剩一半啦。倘若您在我嘴里倒了十二滴药水,而不是十滴,假如您看我还不醒过来,您就把剩下的全倒进去。现在,把我抱到床上去,因为我已经支持不住啦。”
爱德蒙把神甫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现在,朋友,”法里亚说,“您是我悲惨的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您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无价之宝,虽说迟了些,却依旧还是把您给了我。因此,我衷心地感谢上帝,我要永远地和您分离了,我希望您获得您该得到的一切幸福,希望您万事如意。我的孩子,我为您祝福!”
年轻人跪了下来,把头伏在神甫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