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御花园还有一段距离。
罗迦并非是退朝,而是去礼部返回。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少。
风凉凉的,一张纸飘出来,正落在他的脚下。
那是南朝来的一种花笺,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所谓“洛阳纸贵”,唯有南朝,才会出产这样精致的东西。北国宫廷以前用的全是竹简,这十年来才开始用纸,来源全出自南朝。
罗迦摊开纸,上面是一首《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他拿着花笺,上面的细致清丽的小楷,尤其是那句“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南朝少女的风姿,真是难描难绘。
他抬起头,看着前面丛林里,背对着的少女,她靠在树木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翩然飞起,还有手里的花笺,徐徐的飘落。
黑发,花笺,那是一幅画。
她整个人,如一幅会动的画,风情万种,又清雅端丽。就如这个季节里盛开的梅花。
“小荷……”
闭目的少女一惊,立即睁开眼睛,跪了下去:“陛下,奴婢失礼,奴婢失礼……”
“你起来吧。”
“谢陛下。”
罗迦扬扬手里的花笺:“这是你写的?”
“对,是奴婢写的。”
“写得好。小荷,你这样的才气,在玉堂做宫女也实在委屈了。朕一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她大喜:“谢陛下。”
“你起来吧。”
她站起来,垂了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陛下已经大步离开了。她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陛下不留下多说几句话?
可是,他已经看了花笺,注意到了许多东西,不是么?
有些手段,不能用第二次;但是,技巧是无穷无尽的,不是么?
她微笑起来,这时,风吹起她的衣襟,让一个绝色的女子,在林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憧憬。
她也不急于往回走,就站在林间,信步徜徉。这是一个隐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立正殿、玉堂、琉璃殿、昭阳殿,分成三个方向,都在视线里。
但这里很偏僻,因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一发现,立刻就舍弃了御花园,再也不和那干庸脂俗粉打拥堂了。而且,她自由自在:因为张婕妤不是那么能随意行动了,张婕妤在保持低调!琉璃殿的宫女们更是被严格限制。
她想,这才是真正的机会。
这一日,罗迦回来得早。芳菲躺在御塌上,枕着头,因为头微微有点疼,所以早早地就睡下了。
罗迦进去,见她萎靡不振,急忙问:“芳菲,你不舒服?”
“只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陛下,你用了晚膳不曾?”
“还没有。芳菲,你想吃什么?朕马上叫人准备。”
她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先去吃吧。”
罗迦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见发烫。但还是有些担心:“芳菲,是不是受寒了?”
“也许吧。这几天早起,风大,估计受了寒,总是恶心想吐。”
恶心想吐?罗迦又惊又喜:“傻东西,是不是有了?”
有了?有啥啊?她摸摸自己的脉搏,摇头:“陛下,不是啦。”
“怎会不是?你一直是个傻东西。”
“上一次,我是没想到,才没注意。这一次,怎会还不知道?我也是医生呢。”
“你在这方面是个庸医好不好?”
她翻翻白眼,罗迦立即吩咐侍立的宫人:“你们都出去,准备两盅甜品,再给朕准备几味小菜,不用太复杂了。”
“是,陛下。”
宫人退下,罗迦才抱了她:“小东西,你是不是这些天累坏了?早上又要晨练,白天又要参与祭祀讨论,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你看,晨练和祭祀的事情,你都可以缓和一下……不对,晨练要坚持,长期下去,你的身子才会好起来。”
那,岂不是还是不能休息了?
“这样吧,芳菲,你这几日就不帮朕看奏折了。朕自己来。”
她懒洋洋地,也的确吃不消了:“好嘛。”
二人说笑着,罗迦草草吃了晚饭,芳菲也喝了些甜品,稍微觉得有了点精神。这一晚上,二人相安无事,十分融洽,第二日,芳菲没有去晨练,等罗迦上早朝时,才起来。
罗迦昨日的袍服换下来,还放在衣架上,今日宫女便要来取。她走过去,拿下那件大氅,一抖,一张花笺掉下来。
她捡起来一看,那是南朝的女人才会用的带有香味的花笺,十分昂贵,表明是贵族女子的身份。花笺上,也是女子的手笔,非常缠绵的几句: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谁个女子送的东西?陛下竟然揣着?看这纸,是随意放在大氅里的,折痕都还新鲜。这宫里,还有谁会送陛下这样的东西?
而陛下竟然一直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