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搂住她,不可遏制,忽然泪流满面:“芳菲……芳菲……你要是醒了,能原谅我么?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无声,黑夜,仿佛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内心深处在自言自语。然后,是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融合,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口淋碎。
这一生,何曾如此地害怕过?
这一生,何曾如此地伤心欲绝?
她宁愿死——她宁愿死去,也要跟自己决裂;而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因为那时已经吓傻了,波斯猫一死,他就傻了,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彻底挥刀砍断了,仿佛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连面都不曾见过一般。
能真正拥抱着她的时候——才觉得真正的失去。仿佛自己所曾经得到的,终于要彻底地失去了。
骨子里,从来都是得到的,她一直是自己的,就算争吵,就算翻脸,她也是自己的。唯有此时,方觉得不是了——她要是死了,会是谁的呢!又能是谁的呢?
仿佛回到了自己病重的那一年——和她在父皇坟头争吵,她大声地喊,大声地骂,说不要自己,也不要肚子里的孩子,要彻底杀掉那个孩子……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害怕,怕自己的一切希望都被她彻底毁灭了。
这时,才知道,真的一切希望都快毁灭了——只要她死了,一切希望就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抱住她,不可遏制,泪如雨下,在暗夜里无声地啜泣。这些,都怪自己,全都怪自己,若是昔日再坚持一点,或者再强横一点,再霸道一点……何至于到了今日?
曾几何时,跟她越走越远,妒忌越来越强,终于不可收拾。
他的唇完全贴在了她的唇上,泪落如雨:“芳菲,你醒来。醒来我无论什么都听你的了。今后,再也不会跟你做对了,好不好?”
她没法回答,她也听不见。
他却感觉到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得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了:“芳菲,是我不好,你醒来,醒来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孩子翻了个身,仿佛在做什么梦,小手拿到了被子外面。
他把孩子也抱在自己的怀里。
孩子的头发那么柔软,小脸上全是温热的呼吸。
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搂着儿子,眼泪终于止住。这是两个自己最要保护的人啊。这一辈子,除了他们,自己还曾和谁同床共枕到天明过呢?
一个半生凉薄的人。
到了今日,方觉得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每一样都是欠缺的。
就如一个帝王该尽的责任,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自己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荒唐事?自己这些年到底还记得其他什么儿子,什么妃嫔的脸孔?
来来去去,一直都在辜负别人。
可是,总有一个,是不想辜负的。
孩子微微扭了一下头,还是睡得很熟悉,他低下头贴着儿子的脸,能感觉到他鼻孔里呼吸的微微的热气,暖洋洋地吹在自己的脸上。
他被这样的热气所吸引,所激动,将儿子搂得更紧,在黑夜里,悄悄地告诉他:“宏儿,以后再也别怕了。父皇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谁也无法超越你,你放心吧。”
孩子早就放心了,非常甜蜜地依偎着他。
孩子甚至不知道何谓“lún_lǐ羞耻”——这样的时候,在他心目中才是真正的“天伦”。
弘文帝也累了,眼睛都倦得睁不开。
哭过之后,方觉得幸福——是一种重新把握和获得的幸福。
这一夜,他睡得出奇的宁静。
醒得也很早,外面的世界,迷迷蒙蒙的,充满了一种不可预料的灰色。秋风起,冷雨淅淅沥沥。已经到了一个漫长的秋雨季节了,很多活动都停止了,而且,这样的雨季,也没法急于回到平城了。
弘文帝并非不曾在北武当滞留过,所以,觉得这一场连绵秋雨,反而是来得很好。
他在黎明的微光里凝视怀里的女人,察觉她微微地蠕动了一下。他欣喜若狂:“芳菲,芳菲你醒了?”
宏儿被惊醒,大喜:“父皇,太后醒了么?”
“醒了,我亲眼看到太后醒了。宏儿,太后的手指动了一下,你看。”
孩子急忙一看,太后还是躺着,根本就没醒呢。不过,她的鼻端的气息的确顺了许多。他用小手放在她的鼻端,果然能摸到那种微温的热气。
“呀,太后能活了……人家说有热气就能活。父皇,太后要活了。”
孩子兴奋得手舞足蹈,弘文帝也几乎蹦跳起来,声音微微颤抖:“宏儿,太后能活了,真的能活了……”
孩子还是有点担心:“可是,太后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嘛?”
“快了。只要她有气息了,就快清醒了。宏儿,放心,太后一定能醒了,很快就会醒的。”弘文帝一个劲地安慰儿子,也安慰自己。这一日,是真的欣喜若狂。甚至他亲眼看到儿子的小手抚摸在她的心口,抚摸在亲爱的芳菲的心口:“父皇,太后的心在跳动耶……”
弘文帝也学着儿子的样子,果然,那心脏一跳一跳的,虽然微弱,但是很平稳,是活人才有的症状。
他如释重负,笑得非常惬意,慢慢地坐起来:“宏儿,别怕了,今后什么都别怕了。太后好了。”
孩子还是有点担忧:“父皇,等太后醒了,你别再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