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饭铺里,伙计已经收拾干净了旁的座位,此时正在上门板。
一灯如豆,饭铺里冷清如斯,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大庭广众。
男子自然是要奋力挣开的,可是他越挣,就越糟糕。柳五儿一双白皙细嫩的小手,顿时就往后移了移,捏住了卫若兰的一对耳垂。
就那么一刹那,卫若兰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案板上的一个猪头,被柳五儿这个厨娘拈住了耳,在上下打量着……
这叫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他双臂一抬,已经将女孩那两只不老实的手扯下来,将两只纤细的手腕握在手心里。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柳五儿突然冒出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啊?”
卫若兰一愣,气恼尽去,反问女孩:“什么是我?”
“醉心花……看到的人……”柳五儿真的是醉了,垂下头语无伦次起来,“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你说的……”
卫若兰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不知是忧还是喜,赶紧摇摇女孩,“你再说一次,那次在忠顺王府,你看到的……是我?”
“是姐姐……”柳五儿嘟哝了一句,卫若兰的心立即沉下去。
柳五儿曾经有个姐姐,这是他事先已经打听清楚的。
“还有,祖父……和祖母……”女孩的眼里,终于泛出些晶莹的泪花,再也无法自制,思念化作泪水,呜咽出声。引得那店家伙计以为卫若兰欺负了身前的女子,转身过来往这边张了张。
卫若兰却心中一惊:柳家祖上三代都早已被他打听清楚,柳五儿出生之际,祖父祖母早已不在世。若说柳五儿曾见过自己的祖父祖母,那是绝无可能,可若是安到老义忠亲王府上,倒也相合,而且那个女子,确实有个身份贵重的姐姐。
男人紧抿了双唇,双眸深邃幽深。
*
卫九家,小九在灶间前头喊的这么一嗓子,将昨夜才分开的两名男女都唤到了院子里。
柳五儿坦然大方地走出灶间面对卫若兰,向卫若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显是将昨夜发生过的事情都给忘了。
而卫若兰却阴沉着脸,没有什么好气,说:“此处离荣国府不远,一会儿你自行回去吧!”
柳五儿点点头,说:“好!”
“小九,你一会儿送送柳姑娘!”卫若兰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柳五儿自行回去。
这时候小九娘就捧着碟子出来,说:“也不晓得公子用没用过早饭,刚刚这位柳姑娘亲手制的饼子,闻着香极了。若是公子不嫌弃,便请尝尝吧!”
院子里两名男女,听了这话,一个闻见那饼子香气四溢,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另一个则瞪圆了双眼,盯着对方,心想,我做的吃食你若是敢嫌弃,哼,那便永远嫌弃了你。
今日卫若兰的装束打扮,不同于往日。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窄袖直缀,袍脚可以看见用金线绣着的云纹,外面裹着一件大红色的缂丝锦缎披风,头上用七宝紫金冠束发,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只是那张脸孔一直板着,不见半点笑容。
可是柳五儿却很少见卫若兰穿这样鲜亮的颜色,被他这身打扮所吸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视线凝聚在卫若兰腰间系着的一只金麒麟上。
这只金麒麟,她可见得熟了,赤金点翠的一只麒麟,又大又有文采。柳五儿暗自点头,这只麒麟,果然经由宝玉的手,交到了卫若兰手里。
卫若兰循着柳五儿的视线,见到了自己身上系着的这只麒麟,忍不住又黑了脸。
他可还记得清楚。昨儿个,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个丫头从饭铺弄回小九家院子的时候,身上也佩了这枚金麒麟。这麒麟被这小丫头看到了,也不晓得是真醉还是假醉,张口就嘲笑自己身上佩了一只金猪,一只金猪啊!
好好的金麒麟,被人说成是金猪,卫若兰当时简直是咬着牙,背着柳五儿,往小九家去。他总也想不通,为啥在这个姑娘面前,自己老有种被人当作猪来看待的感觉。
可是这时候的柳五儿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只金麒麟,完全不记得金猪的这回事儿。她还记得当初将这麒麟从卫若兰手里要回来的时候的情形,要是早知道这麒麟兜兜转转还会回卫若兰手里,她就不这么折腾了。
恰在此时,外间乱哄哄的,有些人声嘈杂,又听见了云板响。小九在院儿里早就觉得尴尬,便奔了出去,一面跑一边说:“公子,我去看看外边是怎么回事!”
院儿里便只留下小九娘、柳五儿和卫若兰三人。
小九娘一样不习惯这样的沉寂,当即躬身向卫若兰道喜,说:“公子,俺听说今儿个府里往史侯府里下小定了,恭喜公子,公子这就要大喜了啊!”
卫若兰谢过小九娘,转过脸看柳五儿,却见她有些不自在。
柳五儿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卫若兰,是跟史湘云订了亲的人啊。她一想到这里,早先那种心塞的感觉又回来了,眼前这个年少潇洒的王孙公子卫若兰,即将要娶史湘云了么?
卫若兰,娶了史湘云之后,会早早地就过世么?湘云会守寡么?
这些都是命,是写在太虚幻境里的那些册子上的命么?
怎么柳五儿一想到这些,开始觉得心口微微地疼痛起来了呢?
柳五儿难过得一抚胸,卫若兰那略带关切的眼神立即追了过来,“柳姑娘,你没事吧!”
柳五儿突然醒悟过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