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亲王府的这个故事,听起来十分的耳熟。
那位义忠亲王老千岁,是前一位老皇帝唯一的嫡子,也是最寄予厚望的皇子,早早地就当做帝国的继承人来培养。老千岁——那时还应该叫做小千岁,也确实不孚众望,仪表相貌堂堂之余,人品才学也甚是出众。
然而前一位老皇帝却是一个超长待机的,活了很多很多年。义忠亲王熬啊熬啊,实在熬不下去了,怎么还没轮到自己当皇帝?
老皇帝自然不容有人挑衅自己的权威,觊觎自己的宝座,既是是亲儿子也不行——于是老千岁,那时候已经是老千岁了,便犯了事儿,被夺去了太子之位,软禁在郑家庄里。
虽然是软禁,可是这郑家庄依旧是按照王府规格而建,老千岁的王爵犹在,生活待遇标准一点儿都没有降低。所以说白了,这老千岁,和他的家人,都是锦衣玉食地过日子。
后来老皇帝过世了,即位的新皇是位庶子,没过几年,也一病而亡了,只留下几个庶子。
这个时候,才朝臣反应过来,说实在的,咱们先皇的嫡子,不是还在么,嫡子的嫡子,较之庶子的庶子,不是更名正言顺得多。于是,朝中拥立老义忠亲王世子的人,登时便多过了拥立那新皇之子的人。
正在这时,郑家庄却起了那一把大火,义忠亲王府的人,在那一夜伤亡殆尽,除了老亲王事先散出去了一些干将能臣之外,余者大多葬身火海。逃出来的,据说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分别是老亲王的两个亲孙女,和府中的一名管事。
这名管事自己也受了重伤,无力再抚养两名小郡主,只将一个,送到了育婴堂里。而另一个年岁更小,又生了病。那名管事临死之际,刚巧遇见一名仆妇,刚刚丧了两女,见这年幼的与自己已经死去的小女儿年岁相近,便将小姑娘收养下来。
那被送到育婴堂里的女婴,后来被一名叫做秦邦业的小官儿收养,充作了自己的女儿,又起了个名字,叫可儿,又唤作可卿。
接下来的故事,柳五儿基本上就都知道了,那名小名叫做可卿的秦氏女,最终嫁入了宁国府,成为贾蓉之妻,然而正值盛年,却离奇身亡。
另一名yòu_nǚ,据卫若兰等人考证,应该就是柳五儿自己。
聚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当年从义忠亲王府散去各地的能臣干将,或是这些能臣干将的后人。这些人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清洗,活了下来,渐渐地聚首,成了“月派”。
卫若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觉得对方真的仅仅将这无数的惨事当成故事来听,因此才听得如此波澜不惊。他忍不住问:“你在府里,难道没有人提起过,你的面貌,与早先那贾蓉的妻室秦氏,甚为相像?”
柳五儿瞠目不知如何回答,她凝神想了很久,才想起以前有一次,尤氏见了她,好像是大吃了一惊的样子。当然柳五儿不知道,因为她长得像秦氏的关系,王夫人已经好几次给她下绊子想要害她,都被她一一逃过去了。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张友士便拿出了一幅画像,说:“老朽曾亲至宁国府,为那秦氏诊病。诊完脉后,立即将那秦氏的面貌画了下来,殿下可以自己看看。”
柳五儿迟疑着接过了画像。说实在的,她也不觉得这画像上的人与自己有多么的相像。而且前世里梅若云是独生子女,从没有与姐姐妹妹相处过,因此她压根儿想象不出,有个姐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看了没几眼,柳五儿忽觉得心中一动,眼圈便有些发酸,渐渐地就红了起来。她大吃一惊,然而这是这具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柳五儿也无法控制。一旦想到这是本尊的反应,柳五儿心中突然觉得十分恐惧,泪水夺眶而出。
冯紫英与张友士看着很是满意,他们觉得到此,基本上柳五儿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了。
然而卫若兰却眉头紧紧地皱着,满怀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身子微微颤抖。他几乎无法自控地站了起来,大步来到柳五儿面前。
冯紫英与张友士两个,见卫若兰如此,忍不住都相视一笑,一起站起身退了下去,冯紫英还甚是狭促地将那茶亭四面的帘幕都放了下来,令卫柳二人可以有个隐蔽的空间单独相处一阵。
茶亭外间,张友士伸手拍拍冯紫英的肩膀,凑近冯紫英耳边轻声说:“那史侯乃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当初不得已才让若兰定下的亲事。我看,如今圣上也有清算史侯府的意思,不如找个由头,若兰与那史侯府姑娘的亲事,就此作罢!也好让这里的小两口,能早日成亲,让王爷的血脉延续下来。”
冯紫英也点头,愉快地笑:“是,这个得快。若是等史侯府削爵抄家,卫老弟再退亲的话,与卫家的名声也有碍,这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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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亭里头,卫若兰在柳五儿面前,轻轻地俯低身,伸手拭去了柳五儿面颊上的泪水。
他轻轻地问:“为什么哭?”
柳五儿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却涌得更加凶猛。
“是想念父母家人了么?”卫若兰声音温柔,几乎唤起柳五儿极其久远的回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了。
“你的父母家人,一定非常疼爱你,”卫若兰的指尖微凉,轻轻地将柳五儿面前散乱的几绺额发,拨到一边,轻轻夹在她耳后。“当初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们也不忘将你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