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给姑娘留着明天吃。”
匣子里头是柳五儿自己做的海绵蛋糕,做得绵密柔软,吃起来不会掉渣,也不会噎着,用不着喝太多水。而黛玉明天要撑一整天,只怕都没什么机会吃东西。所以紫鹃见状大喜,伸出爪子就重重地在柳五儿肩膀上拍下,说:“五儿,生受你!”
柳五儿被打得龇牙咧嘴的,又从袖子里抽了一本小册子出来,说:“这是我以前做过,姑娘又爱吃的几道食补方子。如今写下来了,紫鹃姐姐交给北静王府的大厨房吧!”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我明天要去北静王府,帮王府收拾明天饮宴的席面,所以不能来送姑娘出阁了。而且也不晓得姑娘吃不吃得到我手做的菜肴。只好请姑娘先用些点心。林姑娘以后一定要……”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要好好地吃东西!”
柳五儿这话说得有几分孩子气,黛玉与紫鹃却都不曾笑话,紫鹃背过身去抹眼泪,黛玉却没有落泪,而是伸手握住了柳五儿的手,什么都没多说,只是紧紧地一握。
恰在这时候,突然一个鲜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妹妹的大喜日子,我来迟了。”
这话,这声音都有些耳熟。黛玉不禁一怔,仿佛记起很久以前,曾经也听过这么一嗓子,“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王熙凤一掀帘子,已经进了黛玉的房里来。后头跟着林夫人、尤氏和贾探春。
黛玉连忙要起来,却被王熙凤按在了椅子上,说:“我们几个,姑娘又有什么好外道的?”
柳五儿见到尤氏进来,早就忙不迭地躲在后头,只听着以王熙凤为首的贾府“探亲”团队在与黛玉寒暄。
王熙凤、尤氏,还有探春,是上门来替黛玉添妆的。王熙凤还特地将几个人的礼单给黛玉念了一遍,柳五儿在后头听得清楚,礼单上头的物件儿虽多,可是总叫人觉得花哨的成分偏多,其实并不值什么钱。柳五儿心里暗暗叹着,她晓得王熙凤这会儿应该至少有几万两银子的身家,可是在黛玉的亲事上却这么小气,也不晓得是不是王夫人授意的。一想到这里,柳五儿几乎暗暗地扁嘴,心道:银子攥在手里,迟早也会被抄走,还不如这会儿多送点给黛玉,结个善缘。
柳五儿可是清楚得很,对于黛玉来说,嫁妆还是很重要的。毕竟北静王府里头还有一些是先头那位王妃留下来的人,小世子身边也是。如今大家都盯着黛玉过门,若是黛玉是个嫁妆丰厚的,只怕还能震得住这些人,可是但凡显出有什么寒酸的地方出来,王府里头这些人,只怕以后都会看轻了黛玉。若非如此,那位北静太妃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拿自己的东西出来给黛玉做面子,就是不想让黛玉低人一头了。王熙凤明明是个财主,又该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可是偏偏出手这样小气,倒是叫柳五儿有些失望。
贾探春则一如既往地附庸风雅,送了黛玉一对亲自手书的条屏。这叫柳五儿十分腹诽,贾探春亲自写的条屏,难道叫黛玉挂在房里天天欣赏吗?不过,柳五儿对这位探春姑娘敢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精神,感到十分钦佩。
相比之下,倒是尤氏送的东西,要中规中矩得多,价值不菲不说,寓意也喜庆。尤氏郑重拉着黛玉的手说:“这都是你大哥哥的意思!”柳五儿听了便想,这大约与那位威烈将军贾珍贾老爷,惯于骑墙,左右逢迎有些关系吧,时时都讲究个四平八稳,不过不失。
王熙凤等人还特地稍带了薛宝钗、贾惜春、李纨等人给黛玉添妆的物事过来,只是偏偏没有再上一辈人的了。
饶是王熙凤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也不晓得该怎么说这事儿才好,支吾了半天,才说:“老太太、太太们的事儿,我们是不太好过问的。”
柳五儿在后头偷听得有些心冷,心想邢王二位夫人也就罢了,要知道贾母素昔最疼爱黛玉,怎么可能这时候也不出面?
这时候林府有下人进来,在林夫人耳边说了几句。林夫人原是个心直口快地,这时候便看着凤姐儿,说:“咦,怎么府上的老太太又单独派人送了一份添妆的箱笼过来?”
凤姐真真没有料到这一出,一时白了脸。探春和尤氏两个,也都看着凤姐。王熙凤喃喃地道:“今儿个早上出来,还真是没有听老太太说起这个来啊!”
待到礼单送到了林夫人手里,林夫人看了也是一惊,连忙给递到了黛玉手中。待黛玉看清楚上头写着的,几乎唬了一大跳,连忙问王熙凤:“凤姐姐,老太太真的没与你说起过这些?”
礼单上写着两千两黄金。
凤姐白了脸,探春则涨红了面孔,两人都是心里忍不住生出些不平来。可是她们哪里能明白贾母的意思,当初林家家产,叫贾府占了大半,除了盖园子的那些,剩下的都叫贾府里头的人挥霍掉了不少。王夫人偏又一毛不拔。贾母无奈,只得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能补偿黛玉一点是一点,总好过没有。这些金子,其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林家东西还到林家的手里,偏生就因为这个,凤姐等人还是嫉妒得不行。
林夫人则暗自舒了一口气,有了老太太送的这份压箱银,黛玉这份妆奁,无论如何难看不到哪里去了。
不过话虽如此,黛玉的嫁妆还是有些缺憾。她与京中寻常人家嫁女比起来,还是准备的时间太少,能够拿得出手,镇得住场面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