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高床软枕,身上盖着被子,人却不是在拂云院的闺房里。眸光落到纱帐顶上吊着的几只彩蝶,歆梦觉得有些眼熟,很快便想起这些用各色纱罗制成的蝴蝶,正是前段时间住在庄子里,她为了打发时间亲手做的。
既然是在自家的庄子上,歆梦放下心来,起身穿好衣裙,走到窗边。她刚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轻叩房门,道:“进来。”
房门打开,迎夏端着水盆进来:“大小姐醒了,奴婢伺候你梳洗。”话音未落,她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可是水盆脱手落地,砰地一声,水花四溅。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老奴了。”一个水绿色的身影从迎夏身后窜出来,扑到歆梦面前大声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用衣袖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没有理会冯氏,歆梦蹙眉盯着在地上转了好一会才停下来的铜盆,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断,除了一闪而过的亮光,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还有……一道挡在她面前的坚实身躯。
“冯妈妈,你不要太过份了!”迎夏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从木架上扯了一块棉布,蹲下身子去擦地上的水。
要不是刚才冯氏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怎么可能失手将水盆掉落在地上。看冯氏对着大小姐干嚎的样子,迎夏就一肚子的火。
冯氏嚎了一阵,不见歆梦有所反应,张开五指在歆梦眼前摇了几下,嘀咕道:“大小姐不会是傻了吧?”
“你才傻了呢!”迎夏把铜盆放在木架上,过来一把推开冯氏,将歆梦扶到床边坐下,担心地问,“大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歆梦瞥了迎夏一眼,没有回答。她在认真回忆:昨天跳下马车之后,她进了一处树林,在湖畔待了不久,下雨了,看见萧琅来找她,然后……就是醒来发现自己在庄子里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直觉中自己好像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大小姐,你说句话啊,不要吓奴婢。”迎夏都快急哭了。
冯氏见状又咋咋呼呼起来:“大小姐这是傻了。哎,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八皇子劫走,不过一日的时间,回来就成了傻子。不好了,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大小姐成了傻子,大小姐以后怎么嫁人啊……”
“冯妈妈你少说两句,不要让八皇子听见了。”迎夏不悦地打断冯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口一个傻子,这不是在咒大小姐嘛,而且八皇子人就在院子里。
“听见了怎么样?皇子怎么了,就可以欺负将军府了?把大小姐弄成痴痴傻傻的样子,就不怕将军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冯氏激动起来,口不择言,还故意冲着门外,越说越大声。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内回荡。
“谁打我?!”冯氏尖叫,待看清楚打她的人是歆梦后,捂着热辣辣的脸,低声讪讪问道,“大小姐为什么打老奴?”
歆梦缓缓坐回去,将手背到身后。这一巴掌甩的狠,她的手也一样痛。
她当然没傻,只不过是陷入了沉思中。她一直没理会冯氏,不代表她没听见冯氏的呱噪。
这些出言无状,冒犯皇子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添油加醋一番,再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很容易从将军府一个小小的下人不把天潢贵胄放在眼里,得出镇国大将军拥兵自重,目无皇帝的推论。
“冯妈妈出言不逊,诋毁八皇子,罪无可恕。”歆梦大声斥道,吩咐迎夏,“把冯妈妈拖出去掌嘴二十。”
“大小姐,饶了老奴吧!老奴是关心大小姐,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冯氏一个劲地求饶,不让迎夏碰她。
冯氏力气大,迎夏一时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向外面的颂春求助。颂春进来,两下抓住冯氏不停舞动的手臂,扭到背后死死按住,押到门外去。
很快院子里传来啪啪啪掌嘴的声音,冯氏嚎了两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冯氏毕竟是歆梦的奶娘,冯氏被掌嘴,她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窗子只推开了一条缝,但是足以让她看见玉兰树下那一袭熟悉的白色锦袍。毫无疑问,萧琅早将冯氏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是皇子,自有他的尊严和骄傲,被一个下人那般数落,怎可能不生气?
她要是不亲自出手教训冯氏,给他一个交代,冯氏就不只是受二十下掌嘴这么轻的处罚了。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停下。
歆梦转头,视线中果然是那袭白色锦袍。她不慌不忙站起,恭恭敬敬给萧琅行礼:“臣女给八皇子请安!”
“免礼!”萧琅睨着垂首敛眉的歆梦,关切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八皇子关心,臣女感觉好多了。”歆梦回答,手臂轻轻伸出,往桌子示意了一下,“八皇子请坐!”
他却飞快擒住她的皓腕,用绵软的指腹在她微红的手心里轻轻摩挲:“那么大力掌掴人,不痛吗?下一次,这种苦力活让本皇子替你做。”
歆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下意识迎上他的目光,其中不见戏谑之色,反倒有几分真诚,不禁怔住。
她轻声道:“臣女这不是不想因为冯妈妈得罪了八皇子,为将军府招来祸端嘛。”
话还未说完,萧琅脸色微变,放开她的手走到桌前坐下。
歆梦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煞风景的实诚话,还因此错失了一次笼络萧琅的绝佳机会。
上一世的经历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