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开林去了寒城,也只有他去最合适。
一来以他的身份,可以直接和汤局接触,而不会让别人起什么疑心,无论他找一个什么样的由头,都能够说得过去。二来么,冯开林自己也说了,就算遇到再狡猾的狐狸,也得折在他这个老猎人的手里,冯开林干了三十多年的警察,什么样的犯罪分子他没有见过,用他的话说,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
欧阳双杰再次去见了段大旗。
段大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站在他在深度传媒的那间办公室里,站在那落地的玻璃窗边,望向下边。
只是此刻他的心情却已经不似从前,从前他站在这儿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一种掌控一切,君临天下的感觉,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生命是脆弱的,自己其实什么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女儿的命运,他都控制不了,那是一种无奈,无力。
秘书领着欧阳双杰进来,正想叫段大旗,欧阳双杰轻轻拦住了,示意秘书离开。
秘书走了以后欧阳双杰又轻轻关上了门,走到了段大旗的身后:“段叔!”
段大旗没有回头,他淡淡地说道:“来了?坐吧。”
欧阳双杰没有坐,仍旧在他的身后站着。
段大旗又说话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站在这儿吗?”
欧阳双杰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段大旗说道:“当年我创建深度传媒的时候,没有场地,没有人手,就在一个破陋的出租屋里,凡事都是我亲力亲为,后来我招了两个散工,发传单,或作兼职的业务员,我踩着自行车,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拉活,是你父亲和老谭帮衬了我,深度能够有今天,与你父亲和老谭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或许你也知道,我和你父亲、老谭,你谭叔,我们三人年轻时就很是要好,还有你母亲,不怕你笑话,当初我还追求过你母亲,如果她不是看上了你父亲,或许我们就在一起了。”
欧阳双杰淡淡地笑了笑,这段感情他已经听母亲说过了。
“说实话,当时我很想不通的,你父亲办的这是什么事啊,让他帮我写情书,递信,不曾想他竟然自己冲到了最前面,为这事儿我们差点翻了脸。可是后来想想,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这也怪不得你父亲,在你谭叔的劝说下,我们大家都重归于好。我知道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一定怀疑过我,可是我段大旗可以拍着胸脯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父母的事情,我段大旗不是一个不恋旧情,不感恩的人,我佩服你的父亲,这么多年,能够守着他的清贫,保持着知识分子的气节,我三番五次地想要在经济上给予你父亲回报,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段大旗说道:“他说,他之所帮我,是因为朋友间的那份情谊,而且他虽然说帮了我,却没有违反工作的原则,只是在原则范围内给了我一些便宜,这是朋友间的情分,如果他接受了我的回报,那性质就变了,我们间的这份情就掺了杂质,沾了铜臭味。后来你谭叔下海,你父亲就说,如果可以,让我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他说你谭叔其实并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老谭在最需要的时候,我便给他注了资,尽我的可能帮着他把‘苗医堂’做大。”
“再后来我的深度传媒成了林城广告界的巨头,那种功成名就我很是享受,深度有了自己的地盘,我有了这座大厦,我就选择了这最高的一层做我的办公室,每当我看着下面那如蚂蚁般的人和车,我就有一种大地在我脚下,一切皆为蝼蚁的感觉,可现在想着好可笑,却原来,在命运的面前,我和他们有区别么,没有,一点区别也没有,我自己都是一只蝼蚁!”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太认同段叔的说法,每个人路都是自己走的,或许你说得没错,人或许会有宿命,但有一点,那就是有宿命却不能认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心中的善良,正义,公理不灭,那我们就能够有了有着与一切抗争的信念与动力。”
段大旗眯起眼睛望着欧阳双杰,半天,他笑了:“这一点你很像德渊,看来他对你的教育很成功。”说罢,他有些颓然:“这一点上我就很失败,我对自己的儿女的教育很失败,莹莹从小就跟着我们吃苦,后来条件好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想着把她教成一个成功的商人,可对于她的思想,我却根本没有不去管束,最后她变得很功利,金钱至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走这样的弯路。至于楠楠,我现在明白了,楠楠是好样的,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他有着自己的操守与原则,而真正宝贵的并不是他能够赚多少钱,而是无论他赚了多少钱,他的原则与操守都不会丢掉!”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段大旗说得没错,原则与操守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说吧,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段大旗终于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泡茶,他指了下茶具:“你来吧。”
欧阳双杰一边泡着茶,一边轻声说道:“段莹的后事……”
段大旗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后事,火化了就下了葬,这事情没有向外界提起,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欧阳双杰把茶递给段大旗:“段叔,段莹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段大旗说道:“你们警察不是都已经去过她的家搜查了么,我的家里你们也去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