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
世界都在休眠,远离城市喧嚣的白色庄园,孤独地伫立在海边,环海公路上传来嚣张的马达声,一下子像是要撕裂什么,却又转瞬消失在尽头,没有拉窗帘,皎洁的月光让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无足遁形。
白色的沙发背着光,坐在上面气喘吁吁的男人看不清脸,更显得阴沉可怕,拨弄自己无名指上的指环。
满屋子的狼藉还没有让他的暴怒发泄掉十分之一,他渐渐握紧的拳头,已经在预告下一波殴打的开始。
血和痛,已是司空见惯,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灵魂也早锈迹斑斑,躺在地上,身边是狼藉的碎片,透过被砸穿的玻璃看着挂在天空的一轮圆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先生,我求求你,你放过小姐吧,她会听你的话,她错了,再打她会死的。”跪在沙发旁边的老妈子哭哑了嗓子,拼命哀求。
“听到了吗?连一个下人都比你懂规矩。”男人用力拍了一下椅背,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小姐!小姐!快说句话!”老妈子连滚带爬地从碎片中传过来,从地摊上拉起她,用手替她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擦一边哭。
哭是毫无用处的,十年了,泪海也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
“你就说一句话!别再挨打了!”老妈子恨不得替她答应,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
她蠕动了一下红肿的嘴唇,轻轻地闭上眼睛。
“吃老子的!穿老子的!住老子的!居然敢卸老子的面子!我打死你!”被彻底激怒了的男人从沙发上跳起来,扬起腿来冲着她的头就是一脚,躲不及的老妈子也挨了一下,噗通一声倒在地毯上,半晌才爬起来,眼看着那个男人又冲过来对她不分地方地拳打脚踢,便浑身颤抖着喃喃地说:“金先生,我不干了,我只是来做佣人的!”
“滚滚滚!”男人暴躁地挥着手,用手抓起她的头发,狠狠地撞上墙。
老妈子顿了两秒钟,便摘下身上的围裙,果断地逃走了。
一个下人都可以离开,她却不可能。
他扬起手来,缓缓地又放下去,压低声音说:“换上那套衣服,我叫人送你去王老板那儿,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看你弟弟?”
她将头别过去,一声不吭。
“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打死你!”他的拳头砸下来,脸上、身上、手臂上,“你去不去?去不去!”
整个世界在晃动,她没有任何反应,暴风骤雨似的拳头,俨然没打中她一样,唯有还没退化的神经向她的大脑传递痛感,提醒她自己还活着。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黑色套装,脸色刻板的老女人,对眼前的一幕全无表情,她说:“金先生,太太要见你。”
他又踹了她一脚才从站起来,笑着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明天早上就去。”
“太太现在就在楼下。”老女人白了他一眼,“快把你身上那件脏衣物的衣服换一换,下来吧!”
老女人一走,他就骂骂咧咧,相当厌烦,不过还是听话换了衣服下楼去了。
世界终于平静了,撑着身子坐起来,在床头柜里的手机又响了。
她彻底苏醒过来,心惊肉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拉开抽屉,这个大宅子里所有的东西中,对她来说,唯一有意义的就是这个手机。
电话一直响,她却没有勇气听,眼泪一串串滚落下来。
最终,她用颤抖的手按下了收听键。
“沐夕,是你吗?”电话那头传来黄大夫的声音。
他会这个时候打电话,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没开口,她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沐阳的事,金裴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黄大夫的声音细若游丝。
“没有。”她擦拭着眼泪,哽咽着说,“你说。”
“人三天前就不在了,我怕会······打扰你。”黄大夫说到中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慎重地选择了“打扰”这个词。
不是怕打扰,是怕她被打,这十年间,她从“楼梯上滚落”、“从二楼阳台跌落”、“从山上滚下来”已经不知道多少回,黄大夫是被收买了的医生,无论她摔得多么严重,都会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沐夕,你听我说,先不要激动,沐阳的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他也受苦了,你也受苦了,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黄大夫语调诚恳,“现在医院里停尸房不够用,所以必须要腾出来,你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听得人心惊胆寒。
十年前,她父亲携款私逃,继母卷走了家里所有的东西,房产被债主查封,弟弟沐阳去参加滑板比赛,意外受伤,在弟弟的床前,金裴民也说过同样的话。
挂断电话。
沐阳死了三天,金裴民只字不提。
她站起来,慢慢地走下楼梯,这是一个金丝笼,她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这里整整十年,现在沐阳死了,她已经了无牵挂。
楼梯扶手是滑腻腻的花岗石,泛着暗哑的微光,冰得沁人心脾,她光着脚,白色的衣服上到处是血迹斑斑,衣衫褴褛,泪水活着血水,一滴滴掉在白色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金裴民!”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糙,像是被砂纸磨坏了。
“行!我明儿个就甩掉她!”金裴民陪着笑,这个女人是他的正妻,来自一个极为有势力的家族。
“都交待给杨怡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