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夕,我先走了,小禾就由你照顾了。”他笑得纯净,既兴奋又克制,冲她挥挥手,全不介意自己站在雨里,“回去吧。”
她想替他找把伞,但自己也是中午才来到这里,完全不知道哪里有伞,等她找了一会儿之后,就只能看着他风也似的从门口小径跑开。
湿漉漉的空气中有股泥土的芬香,四周围的植物在暴雨清洗下唰唰作响,陷入枯燥而又无休止的重复,雷电交加,阵阵风吹得她有些发冷,都说女人喜怒无常,如今看来,男人也如此,先前还在生气,一秒钟就转了性一样,如果不是下雨,只怕离开的脚步过于欢快,会让路边的落叶飞起来。
想着他欢笑的脸,自己也跟着心情开朗起来,种种的不甘随即消失,刚要进门,他却又狂奔回来,顶着电闪雷鸣,冒着暴雨,短发被淋成了黑色的屏障,挡住他墨色的瞳,却拦不住深沉的注视,这样的时刻,她也忘情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心如擂鼓,这才是爱情该有的状态,热烈、奔放、激动人心。
这一次,她真实地感到了郑可军的炽热,原来沉默冷静的男人,也会如此剧烈燃烧。
“沐夕。”他向后抹开自己的头发,轻声唤她。
“东西忘了带吗?”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顾着看他,都忘了该向里面挪一点,好让他也能跻身屋檐下,目光太深,充满吸力,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只是寻常地看她一眼,她就掉进去,难以自拔。
“没有。”他笑得羞涩,“我只是回来告诉你两件事。”
一道闪电从他头顶的夜空划过去,世界被瞬间照亮,又瞬间暗淡下去,周围的一切都隐匿了踪迹,只有他的眼睛还亮闪闪的,她深深地吸气,呼吸越来越困难,用湿漉漉的手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擦拭了两下,她软软地笑,从未有过的幸福忽然这样袭来,他是要对自己表白吗?
“你很漂亮。”他用手抹去冲刷自己的雨水,声音不大,但足以超越雷声让她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漂亮。
一个既可爱又可怕的词,她不自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脑海里居然浮现出金裴民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天啊!
她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脸,心如刀绞,幸福转瞬即逝,一点儿痕迹不留,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逃脱了海边的牢笼,却永远都挣不脱刻在心口的伤,即便面对的是她想念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如此浪漫的时刻,她也只能想起挨打受辱的痛苦回忆,所有的感官里,都只有痛苦两个字。
这太可笑了,漂亮这个词,钥匙一样,猝不及防就地打开了回忆的阀门。
她的心越来越痛,捂住脸。
不明就里的郑可军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带着微笑走近她,她如惊弓之鸟猛地向后退,惶惶不安。
“你怎么了?”郑可军有些受伤,自己只是走近了些,还不曾伸手就将她吓成那样了,他只是想,温柔地触碰她的脸颊。
“没事。”她脸色惨白,挤出一抹笑,“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沐夕!”她转身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知道自己不善于掩饰又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人都被重新排布在人生里,她以为一切如沙滩上的字,随着海风浪花消失殆尽,她以为只要足够坚强,就能坦然面对人生,如今看来,以为不是全部。
“我。”他停顿了一下,看不到表情,语气中的疑惑和丧气,已经完完整整地将心情呈现在她面前,她自己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不经意间却又深深伤害了他,正因为了解他,才清楚他的儒雅内向要说出这些话来,需要多大的勇气,而她却没能给出任何回应,只生硬地转了身。
因为了解他不是那种把感情当做游戏,把甜言蜜语随意挂在嘴边的人,所以她痛上加痛。
轻轻地闭上眼睛,向前走了一步,想从痛苦中彻底解脱,她必须逃走。
“我只当小禾是妹妹,和茵茵一样的妹妹。”他紧张之下,脱口而出的是可笑的排除法,不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只是傻傻地告诉她,喜欢的人不是李小禾,他想了无数遍的话,到嘴边却成了这样。
痛苦是种瘾。
一旦发作便不可收拾,她只能又扔下一句“快回去吧!”就打开门走了进去,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蹲坐在地上,捂住胸口,心被硬生生撕得粉碎,一片片全成了灰,眼中却越来越干涩,好容易生长出来的幼苗,一下子枯萎。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神不守舍地上了楼。
李小禾的房间没有关门,鼾声均匀,充满韵律感,高低起伏,像是一辆正在发动的越野车,酒精让这个万事都讲究却又没心没肺的丫头睡得像个男人。
也许是冷,也许是痛,她抖得厉害,从刚刚开始直到现在,越来越严重,她抱住自己的胳膊,轻轻拉开房门,只是发出咯吱一声轻响,李小禾的鼾声忽然停了。
“沐夕,沐夕。”李小禾呓语。
“我在,你是不是想喝水?还是想吐?”她问,强忍难受回头。
“沐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我不能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李小禾答非所问,翻了个身,口齿清晰,“我求你件事,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人。”
说来好笑,李小禾并没醒,正说梦话呢!不知道的人或许会被吓坏,但同寝室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