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脸上满布皱纹,异常消瘦,头发用头油梳得一丝不苟,挽了一个小得可怜的发髻,鱼丸大小,发丝花白。身上穿着一件花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裤子,黑色胶底布鞋,干干净净,拘谨地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一个年代久远的大黑色提包,提手已经磨破了,翻出里面脏兮兮的灰色棉线,漆掉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格外珍视,死死地抱在怀里。
“大妈,您好,我叫沐夕,是来帮你的。”她主动伸出手,微笑。
“你行吗?”老太太张口就是一句,她愣了一下,笑了。
“我看你年纪轻轻,到底是不是律师?”老太太又问。
她微笑,老实说,第一次见委托人,虽然不收钱,也还是有点儿发怵,从未真正打过官司的人,还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律师。
也许是她的不自信激发了老太太的愤怒,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就往外走,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这个律师不好!”
娇娇姐看到老太太走了,便竖起大拇指,说这比直接回绝更好,但她心里其实挺挫败,这代表她不被信任。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谁想那老太太居然找到她住的小区里来,当时她刚出门倒垃圾,被默不作声藏在背后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姑娘,你来。”老太太神秘兮兮地拖着她走到前面的酒吧门口,示意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她犹豫了一下,昨天晚上和郑可军来的时候,坐的是同一个位置。
“快坐!快坐!”老太太一改中午的怀疑,看起来和她很熟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坐在她身边,“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种地方,是吧?我知道的。”
老太太一身穿着打扮,和颇为小资的酒吧格格不入,老人家满脸堆笑,把那个黑色的破皮包紧紧抱在胸口,腾出一只手往裤子里掏了好半天,终于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红色毛线小包,巴掌大小,老太太笑着,郑重其事地拉开拉链,又从里面拿出一团东西,裹了一层旧的红色塑料袋,里面是一层报纸,打开报纸,里面还裹了一层白色的干净塑料袋,老太太在她面前一层层剥开钱包,就像一层层剥开了一个洋葱,看得她鼻子发酸,泪意袭来。
“老板,这里的饮料多少钱一杯?”老太太用颤抖的手拿着里面几张零票,抬头盯着过来点餐的店员。
“那要看您喝什么了,东西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店员很热情地回答。
“那么。”老太太大方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块的钞票递给店员,“给这位律师小姐准备一杯果汁,你们都是年轻人,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这店里最便宜的西瓜汁是十八块,店员看着十块钱为难,她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不直接回绝,面对这样一位老人家,谁又能开得了口?
“您还没吃饭吧?”她将钱收回来,塞进老太太手里,喝这些钱买来的东西,她会睡不着的。
“嗯。”老太太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这个不重要,我得和你谈谈小花的事。”
这个她很意外,老太太中午决然离开,现在又主动回来。
“我听说,你们的事务所专门帮我们这些穷人,姑娘,中午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好不好?”老太太捏着几十块,手抖得愈发快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哽咽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瞒你说,我真想过带着小花去跳海,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那个挨千刀的就是坏人,那么欺人,老天爷怎么就不收拾他!我们小花怎么就那么苦命!”
“大妈,您别着急,先吃饭。”她站起来,替店员将面端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眨了眨眼睛,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眼泪决堤,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转眼已是泣不成声,一面用手擦拭嘴角,一面强忍,连连躬身对她说:“对不起,律师小姐,我给你丢脸了吧?老板不会生气吧?我在这里哭,晦气。”
“在这里哭的人多了,没事的。”她大概能猜到老太太现在的处境,如果不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不会找到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律师。
看着老太太只舍得吃了一口,剩下的坚持要用刚刚装钱的白色塑料袋带走,她深深地叹气,终于看到老太太视若珍宝的那个包,里面只有医院体检证明,小花******破裂,除此之外,再无外伤,小花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与自己年纪相仿,但却是个轻度智障,完全说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的人证是老太太,唯一的证据是平日里那个老男人总是色迷迷地盯着小花。
她们母女居住的小区太过老旧,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
因为证据不足,警方抓住了嫌犯最终又放了,对方始终不承认做过,而且小花叫疼被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下体伤口溃烂,医生只能说她******破裂,****撕裂发炎,根本提取不到任何证据。
一桩刑事案,最终不了了之,只能用民事诉讼途径来解决。
从证据面上看,的确处于被动,但也并非不能打,那些律师们之所以推出来,是因为这案子很麻烦,所费需时,而对于律师而言,时间就是金钱,谈话都能收咨询费,上堂更是收钱收到手软,当然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
她犹豫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怕浪费时间,而是因为自己如今还是无忧事务所的律师,在接一个案子之前,应该先咨询一下杨达远的意见,征得他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