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我12岁,我曾经恐惧的“有病”,也重获正常,爸爸妈妈松了一口气,一直堵在我心口的大石,也被搬开了,曾经灰色的天空,突然飘来几朵白云,打在我的脸上,温暖不已。
从那天开始,妈妈看见我,不再一直叹气,盘踞在她脸上的乌云,也慢慢地散开,恢复了第一次见我时,那种疼爱的表情。
家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些印着喜字的袋子,再也无礼可送了。
爸爸对我也和颜悦色,他把皮鞭深深地藏起来,他用愧疚的语气跟我说话,他没有道歉,但我能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我在家里的地位突然上升,他们给我换了一个角色,从有病的孩子,到被亏欠的孩子。
李秀有意无意地想跟我聊天,似乎想效仿梁医生说的话,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然后拯救我。
可是我能告诉她吗?一切的症结其实就在她身上,谁让她这么优秀,我这么差劲呢。
几次,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让她以后别这么优秀,让她也顶撞老师,学习成绩下降,不要这么勤劳,不要这么听话,不要扎高高的马尾,不要总一副无辜的样子。
最终,我只是盯着她看,直到她摸摸脸,问我,怎么了,我才缓缓转过头去。
我什么都不想说。
父母的转变,令我终于感觉到有些幸福,就连李秀的洋娃娃,我看着也不那么刺眼了。
只是幸福的突来,令我手忙脚乱,我常常不知道怎么去回应爸爸的温情,和妈妈的疼爱,我除了一如既往地发呆,我甚至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我渴望做些什么,渴望做些什么。
在剩下三天开学的时候,我到樱花飞情找杨天。
踏入店里,就看见杨天跟唐君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柜台前,一副非常无聊的模样。
一看见我进来,杨天笑着打招呼,那抹邪气,一览无遗。
我却被他愣住了,他左脸下方,也多了一条疤痕,不是深槽般的,仅仅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浅浅的,淡淡的,粉色的疤痕。
杨天见我盯住他的脸,头轻轻一歪,几束头发就遮住了那道粉色的疤痕,“就是不小心被划到,妹妹过年过得好吗?”他不经意地解释。
不等我回答,唐君就腾地站起来,一副得救的样子,过来将我一把扯过去,手上的冰凉令我抖了一下。
“妹妹,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看店,我跟杨天去打游戏。”
我疑惑杨天脸上的疤痕,可是他的动作很明显地告诉我,他并不想告诉我。
于是我只能坐在柜台上,继续看聪明的一休,看看聪明的一休,到底有多聪明。
漫画店里看漫画的女孩男孩来了一批,又一批。
坐得地上不用打扫也一样很干净。
几个男孩子走进来,敲着柜台,我抬眼,带头的男孩看见我,略显讶异,随后环顾了四周,问我,“杨天在哪里?我找他要货。”
“要货?要什么货?漫画吗?你说说,我帮你找找。”我合上书,站起来,很热心地回答。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几个男孩面面相视,随后,一个一个开始笑起来,笑得不大声,却暗藏讽刺。
带头的男孩更是怪异地看着我,“妹妹,我们可不是小孩子,你只要告诉我,杨天在哪里就可以了。”
他说“妹妹”的时候,尾音拉得好长,令人听起来极其不舒服,我咬住下唇,似乎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东西,我有些无力地告诉他,杨天在游戏厅里。
浩浩荡荡地,他们就走出去了,最后一个男孩还转过来看傻站在原地的我,唇边挂着一抹不怀好意。
我低下头,躲避他的眼光。
再坐下来,我翻开书,也看不下去,撑着头开始发呆。
却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晃过那一身威武的军装,我突然感到浑身都是冷冷的。
不一会,杨天就回来,身后跟着唐军,杨天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被他晃得只能回神,“发什么呆,等会我店里的书被搬走了,你怎么赔我?”说完他就拉了张凳子,坐下来。
“杨天,不能不做那种事吗?”忍不住地,我问了出来,刚才的军装,令我的手还是冰凉凉的。
一瞬间,寂静在我们中间蔓延。
“妹妹,你管得有点多了!”唐君凑过来,拿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笔,戳着我的手里半开的书,正好戳在一休脑袋上,我把书从唐君笔下抽出来,抬眼瞪他,他咧嘴笑,笑得残忍,笑得漫不经心。
杨天拍开唐君的脸,朝我说道,脸上带着笑,却邪得吓人,“妹妹,我们没得选,你要是怕,就走,以后别过来了。”
怕还是不怕,我内心不停地反问,得到的答案就是。
“我不怕!”应了他一句后,我低下头,翻开书继续看,坏人不一定是真正的坏,好人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好,杨天给我的冰糖葫芦,他给我的信任,悄悄地藏在我12岁的心底,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让我安心的地方,难道就因为这样的坏事,我要抛弃吗?
我只想好好抓住,这份温暖。
他们对我投来感激的一眼,很淡很淡,却让我看到了。
随后唐君倒在后面的椅子上,就睡着了。
杨天翻了本书,静静地在我身边看着。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
在走之前,我问杨天,如果一直对你不好的人,突然对你好了,要怎么去回应?
杨天笑眯眯,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