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臣妾是他母亲,只求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别的都不重要。”
他静默了,半晌后方才说道:“朕以为,你会高兴他为太子。”
我不说话,他轻叹一口气:“阿暄,你瘦了很多很多。你瞧你怀着孩子,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低头看着,我确实很瘦。皮包骨头的样子毫无美感,泄平的快要凹进去,哪里看得出来怀了身孕。
夜里很冷,将近十月其实不过是晚秋,但是一钞流流过帝都,让京城提早过起了冬天。然他每夜都陪在我身边,两个人相拥而眠,到底不是那么难熬。
半年冷落,几番冲突,还有落英的死亡,让怀了孩子的我不那么兴奋。萧琰为了讨我开心想尽了法子,而我依旧很难发自肺腑的开心一笑。
陈昭仪只怕是比我更兴奋,她日日来请安看我,看着我的肚子一点点变大,变得圆润。她道:“娘娘知道么,方才臣妾去清阳宫请安,皇上说要把主理六宫的大权交还给娘娘,他说娘娘治理六宫有方,臣妾同温妃,到底是不如娘娘的。”
我闻言不由得失笑,既然我治理有方,当初又何必指了陈昭仪和温妃。我被遗弃半年有余,如今忽而说我治理六宫有方,怎么听都像是讽刺。不过看着陈昭仪殷殷的样子,这样刻薄的话我终究说不出口,只问道:“到底是皇上主动要还给我的,还是你自己推脱不要的?”
陈昭仪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还是没能瞒过娘娘。”
我淡然一笑:“当初既然被人夺走,我也不屑凭借孩子而讨回来。是我的我不会让与旁人,但是只凭实力,不用人相让。”
陈昭仪撅了撅嘴,道:“其实臣妾没有要让还给娘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娘娘可知道,皇上为了让娘娘开心,就差想破了脑袋,臣妾不过去提了一提,他就赶忙让臣妾和温妃把六宫的琐事交接回未央宫,生怕耽搁一刻。”
我沉吟不语,陈昭仪不解问道:“皇上近来日日陪着娘娘,娘娘为何还郁郁寡欢?”
我看了看她,她倒是极真诚的,只是这段日子实在是过的累心。半年之内,我看透了太多,也看淡了太多。温妃的算计,陈昭仪的真诚,太后的心狠手辣,还有萧琰的薄情寡义,这宫里的人情冷暖,只有跌到谷底,才能尝到极致。
同陈昭仪略略说了几句闲话,徐晋就已经来未央宫宣旨了。他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自今岁三月起上天不佑,皇后周氏身体欠佳,故令昭仪陈氏、温妃孙氏代为执掌六宫。然今二妃多有失职,不宜再提调六宫事宜。从即日起,六宫大权仍旧交还于皇后,内闱惟皇后之命是从。钦此。”
徐晋读罢,就要将圣旨交给我,却不想听我朗声说道:“臣妾有孕,暂不宜代管六宫。昭仪陈氏温妃孙氏臧嘉成性,敬慎持躬,宜任六宫重任。”
徐晋惊诧,我又缓缓说道:“请公公将此话代为传达给皇上,本宫有孕实在不适,恐担不得如此大任。”
陈昭仪不免着急,拽了拽我的袖子,我却佯做不知。倒是徐晋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勉强,笑道:“既然娘娘执意,奴才便将此话原原本本告诉皇上,想来皇上定会体贴娘娘的。”
我莞尔:“如此多谢公公了。”
徐晋走后,陈昭仪甚为着急。她问道:“娘娘可是疯了么,皇上要将六宫大权交还给娘娘,娘娘为何不要?”
我伸开双臂,将未央宫的窗户打开,冷风倏忽灌了进来。
“娘娘!”陈昭仪连忙将窗户关上,“天气这样冷,您怀着神身孕,千万别着凉了。”
我一笑:“其实本宫只是想远眺一下广阳殿,温妃大约想不到本宫会拒绝送到手头上的权力。她原本都打点好准备交接,谁知道本宫不要,仍旧还是要命她打理,你猜猜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陈昭仪懵然,我淡淡说道:“本宫就是让她知道,有些东西不该她动心,就不要贪心。本宫的权力也好,别的也罢,她想抢倒是可以,但是若想归还,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陈昭仪明白过来,继而蹙起眉头:“可是温妃妥帖,她打理六宫也是有方的,何况还有太后帮衬着。这万一将来一来二去,皇上真的属意于她可怎么好?”
“不会,”我摇头一笑,“本宫不是说了么,现在怀有身孕,不宜操劳。等到来日诞下龙子,岂不顺理成章?”
陈昭仪点点头:“是了,皇上的嫡长子诞生,必然举国欢庆。到那时候皇后娘娘拿回六宫大权,更是风光无限,总比如今默默拿回来要荣耀一些。”
“倒不是为了荣耀,”我攥紧了拳头,“只是不甘心这样被她摆了一道,必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这宫里人多的很,不是只有她孙仪蓝会玩弄这些心眼儿。朝露公主死了,落英死了,我们再不长个教训,来日出事的,只怕就是我们了。”
陈昭仪想了想,不免担忧:“温妃这样有手段,娘娘难道不怕她伤害您腹中的皇子么?”
我下意识护住了泄,陈昭仪或许是觉得自己失言了,连忙跪下请罪。我轻轻把她扶起,道:“防不胜防,你说的对,或许有人该还朝,震慑一下六宫那些歪风邪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