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窥天,不过惊鸿一瞥,长老,在这一瞥之中,你所看到的可是真实?”
尘嚣俗世之外,威严大堂之中,一名高居正堂双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动了动嘴唇,朝端坐在下方的一名发须尽白的枯瘦老者发出了质问。
老者无言,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度紊乱的气息,周围的空间受到这股气息的波及变得翻卷扭曲,两行血水也随之从他浑浊的双眼中流淌而出。
天道不可测,可他却逆天而行,自损五十载寿元,向不可知的未来深处多瞥了一眼,结果不过花甲之年,却已一夜白头,身形佝偻。
“眼见则为真,十年之后,宿原大陆将迎来一场灭世浩劫,他便是浩劫之源。”许久,老者缓缓说道,他用枯槁的手拭去眼角新渗出的血丝,声音无波无澜。
“可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最骄傲的儿子……”中年男子悲叹,虽然不过四十来岁,可声音里却尽是人间沧桑。
“他也是末日之子,你的手里握有宗主的权杖,不可因为一己私欲而让万千生灵蒙尘。”老人继续应答,枯黄的脸上尽是血色斑驳。
中年男子拿着茶杯的手在颤抖,他努力地尝试让自己内心镇静,可灵魂深处,那种在取与舍之间的挣扎却让他颤抖得愈加剧烈。
他是一宗之主,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巅峰强者,可登临于人间巅峰的他,却连自己儿子的命运都无法抉择,这让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前所未来的无力感。
“十年之后,万千腐朽的尸躯将从坟墓中复活,黑色的铁骑横扫整个宿原大陆,生灵涂炭,天地齐喑,届时,他将敲响毁灭的丧钟,让整个世界都沉沦于永夜。”感受到中年男子心中愤怒的情愫,老者再度开口,鲜血随之从眼中流出,淌过一道道如沟壑般深长的皱纹,滴落在脚下地板的缝隙间。
“可你已经瞒着我封印了他所有修为,他这辈子注定无法修行,如此一来,也够了吧?”中年男子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他愤怒地看着面前这个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老人摇头,眼中的血水开始不住流淌,过了良久,他方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还不够。”
“他是我的儿子,你若动他,便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中年男子的脸在抽搐,双眼中的愤怒开始愈加浓烈。
然而,感受到中年男子隐隐待发的怒火,老者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他决然说道:“为免大劫,老朽情愿身死。”
“可他是我的儿子,”中年男子重复着这一句话,“你我都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他是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是未来宗门最佳的继承人,如果他是末日之子,那让他此生当一个寻常人也罢,何苦赶尽杀绝?”
“天才也罢,少主也罢,局已定。”说完这句话,老人不再言语,血水依然不止地从他双眼中流下,不过片刻,便将脚下地板淌出一片猩红。
不一会,大堂外传来了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一名男子慌张地走了进来,他朝双眼淌血的老者施了一礼,随后又看了坐居正堂的中年男子,声音颤抖地说道:“宗主,少主在隐雾山……不慎跌落断魂崖,尸首……尸首暂未找到……”
“他是我的儿子,你杀了我儿子!”中年男人震怒,手中的茶杯当即化为粉末。
“请宗主责罚。”老者蹒跚离座,朝中年男子跪了下来。
中年男子走到老人的面前,他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却终究没能忍心下手。此时他的神色显得格外黯淡,仿佛瞬间老了下来,他站起身,茫然地走出了门外。
可此时,天地忽然一片昏沉,一颗硕大的火球划过天际,殒落于远方的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