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无垠的海面上,一轮红日正缓缓下坠,小七抖着腿从船上下来,眼睛被亮光刺得生疼,一脚没踩实,他在陌生的土地上摔了一跤。
押解他的日本浪人哈哈大笑,一脚踩在他的头上,有土壤被摁进他的嘴里,咸咸的,湿湿的,和山东老家的土壤味道差不多,他不敢发声,默默地把脏污的土壤咽进肚里。
再次被带着长刀的日本人推进一个漆黑的笼子里,关上门之前,他看到有膏药旗在夕阳下嚣张地飘扬着,又是很久的颠簸,他有想呕吐的冲动,却拼命忍住了。
这十几天对他来说长的就像一个世纪,在黑暗里呆的久了,他甚至开始怀念在烟台做乞丐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一样饥饿,却生命无忧。
从烟台出发五天后,靳大柱就发现船只航行的方向不对,但他常年在陆地上走镖,对海岸还真的不熟悉,于是他不动声色,先找了熟悉路线的烟台老乡,确认了确实有异以后,才联合船上其他的山东老乡商议对策。
这船从烟台,本地的乘客很多,海边儿长大的人,天生就会游泳和驾船,他们如此这般地计划一番,准备夺取船只的驾驶舱,进行自救。
太阳再次从地平线上落下,又一个黑夜降临的时候,几十个山东大汉们在海浪声的掩护下轻手轻脚地向船舱驾驶室移动。
这艘帆船有上下两层,靳大柱手脚轻快,带着人很快干掉了下层所有的守卫,靳云鹏冲爹爹比了个大拇指,被靳大柱瞪了一眼。
两人接着打前站,轻手轻脚地来到第二层,计划开始变得不顺利起来,小鬼子的防卫外松内紧,有哨兵的呼救引来了日本人的猛烈反击。
他们手里有枪!靳大柱带着没有任何武器赤手空拳的乡亲们且战且退,慢慢被逼到死角。日本人让他们交出所有五六岁大的男孩,有的乡亲们不明就里,松开了孩子的手,看日本人把一群嚎啕大哭的男孩儿带离了父母的身边。
靳家人拒不交出小七,邱娘看自己丈夫被小鬼子绑住扔进海里,大喊一声:“孩他爹,等等我!”抱着云雀跳进海里。靳大柱在海里快速地解着绳子,听到邱娘的喊声几欲吐血,目眦尽裂,靳家人除了他没人会游泳,跳下来,不摆明送死吗?
他解开绳子,快速地朝邱娘游过去,看邱娘和云雀的头发披散开来,在海面上开出黑色的花来,离他越来越近,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游过去,伸手准备把两人托起来,却发现,两人在银色的大箱子上稳稳地趴着,一点沉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靳大柱松了口气,哭笑不得说:“孩他娘,你真是财迷到家了,都不要命了,还惦记着行李呢!”
邱娘浮在海面上,一手抓住箱子扣,一手猛地一使劲儿,把云雀整个推到箱子上,抹了把脸,才对丈夫说:“他爹,还真别说,敏娘这箱子真不错,我们上岸了,多买他几个放家里,又防水,又轻便,还能当船使!”
放下心来,靳大柱又有些担心儿子,对邱娘说:“现在先别说这个,你跳的容易,可把两个儿子丢船上了,现在还不知道两人咋样呢,小鬼子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他们两个都给死啦死啦地!”
邱娘满不在乎地说:“什么死啦死啦地,我的儿子哪有那么容易死?孩他爹,你看那是啥?”靳大柱顺着海面看过去,月光下,有两个银色的箱子在海面上载沉载浮。
云鹤头朝下、屁股朝上趴在箱子上,正努力的翻过身来;云鹏嬉笑着站在箱子上冲他们招手,乐极生悲,一个浪头过来,把他从箱子上冲下去。
看到云鹏的箱子上面久久都没有人爬上来,靳大柱有些着急,手脚并用地朝儿子划过去,却被海浪打得越离越远,邱娘也挂起了心,大声喊叫着云鹏的名字,夫妻两个一致的朝那个方向扑腾。
慢慢地风渐渐平息了,被海水灌得饱肚的夫妻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抬头看去,两个儿子正坐在一个箱子上冲这边招手,原来是云鹤及时拉了哥哥一把。
如释重负,邱娘对两个孩子大喊:“抓紧点,别再掉下去了。”海风呼呼地刮过,“不知道两个孩子听到没有?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会飘到哪去。”邱娘有些担心地自言自语。
“别担心了。”靳大柱看着海面上越漂越远的孩子说:“只要不被海龙王收了,早晚他们会有找到家的一天。”
船上,小七每日被关在黑暗的铁笼子里,终于从船上出来,又被关进马车里,他轻轻地扣着木板,外面传来日本人的怒骂,把他吓得一缩,抱膝坐着再也不敢动了。
现在情况并没有好转,他只不过从船上的小黑屋到了马车上的小黑屋里,所不同的是同行的孩子从刚开始的三十个减少为十个。
日本人把生了病的孩子都丢尽了海里,他还记得其中一个小伙伴被拎走时候还是活着的,他睁着眼睛,泪水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凄婉的光芒,在漆黑的船舱里是那样的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他和笼子的伙伴们一起被赶下马车,好久没有吃饭,浑身都没了力气,他拖曳着沉重的脚步朝前走去。前面照明的火把太过明亮,刺得人眼睛酸痛,他揉了揉眼睛,睁开时却发现场景已经大变样。
数百个和他一样高的孩子堆在一块,齐刷刷地立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几十个带刀的日本武士把他们围在中间,只留下一个缺口,小七扭头看了看,却发现是一个足足有两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