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蝉凄切。
顾敏被捂着嘴扔进马车里。叫不出来,顾敏缩在马车角落里看着四周几个正襟危坐的武士,他们一手紧紧按住腰刀,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顾敏双手被绑在身后,右手食指轻轻在马车木板上轻轻敲了六下:
“扣、扣、扣……扣、扣、扣。”
在一片紧张的氛围里,六声有节奏的轻响十分刺耳。
一个坐在窗边的武士瞪了顾敏一眼,迅速朝窗外观察了一下,石街静谧,寂寥无声,没有什么动静。
武士有些放下心,表情凶狠的骂了顾敏一句,声音反常地压的很轻,顾敏反正听不懂,但是他立即拔出腰刀,顾敏有些害怕,终于安静了。
不知道少卿有没有听到她的暗号。
美华前院正房里,明烛高烧,灯火彻夜不熄。
虽然已经到了宵禁时分,但是托康广银的福,他们已经买通了此地的衙役,对这里的动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停地有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进出。
贩夫走卒,乞丐强盗,官府密探。
康广银用钱和人情组织起来的人脉网络在这时候如同人体的经络一样,围绕着康广银这个心脏,快速地流动、运转。
整整一天了,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稳不住气的杨守诚嘲讽他:“你不是号称百事通,总爱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现在怎么回事?是不是钱使得不够多?你放心,不管用多少钱,我们美华都会付账的,不会让你没钱办新厂的。”
听了这话,康广银没有反应,只是微微低了头,青黑的眼圈在烛光下净显憔悴之色。
杨老爷子斥责杨守诚沉不住气,再同他道歉,话里话外都把他当做了外人。与之前大家守望相助,共同奋斗的创业时光相比,这种感觉让康广银分外难受。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走近一看,确是三个人。
章道人提着少卿的领子走在前面,飘若惊鸿,掠地无声。先天境高手的轻功可见一斑。
过了一会儿,春杏才咬着嘴唇跑了进来。越跑步子越小,到了正房时,步子简直同拖地一般。
杨老爷子拿眼瞪她:“叫你看着少爷的,你怎么带着少爷跑到这儿来啦?!”
少卿被拎着领子在半空中挣扎着下来,“是我的错,我偷偷跑回来的,杨爷爷别怪春杏姐姐了。还有--姐姐是不是出事了?刚才,我在外面听到了姐姐的暗号。”
“什么!”
众人大惊。
“你再说一遍!怎么回事?”康广银从椅子上跳起来,抓住少卿的肩膀。
“谁让你抢我台词?”杨守诚慢了一步,站在少卿一旁腹诽。也拿希望的眼光看着少卿。
“姐姐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陪我玩。我便和姐姐约了暗号,若是姐姐忙完了,就在桌子上轻扣三下。我听到了,不管在院子里,还是在房间里,都会跑过去跟姐姐玩。可是刚刚我在一辆马车里听到了姐姐的暗号--”
少卿皱着眉头,哭丧着脸问杨老爷子:“杨爷爷,姐姐坐着马车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章道人听罢,用袖子给少卿擦了擦鼻涕,一把拎起他,对所有人交代了一声:“这孩子还算有用,我借走了。”
说完,章道人使出轻功,辗转腾挪,如蝴蝶般在院落里轻点几下,便消失在黑夜里。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杨老爷子赶紧跑到旁边的小佛堂,跪下,给佛祖磕了几个响头。
杨守诚和康广银也露出些许轻松之色。
只有春杏,她双眼迷茫,刚才发生了什么?小少爷怎么能听见轻微的扣门声?章道人的轻功--
难道他是从话本里蹦出来的人物吗?
没有人给她解答。
房间快速地向后退,只听到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响起。
章道人跳到周围最高的一栋楼的房顶上,拎着少卿的衣襟不让他掉下去,问:“你还记得刚才的马车长得什么样子吗?”
少卿点点头,“好像记得,不过天太黑了。”
“那就好。”章道人拎着少卿快速地消失在乌黑的夜幕里。
此时已经到了宵禁时分,路上的马车本来就少。然而只要有一辆马车响动,少卿隔着几条街就能听到。
“好小子!”章道人面露爱才之色,“是不是这辆?”
“不是。”少卿摇摇头,“不是这个形制的。”
“那咱们走。”章道人纵身一跃,如鬼魅一般从马车旁边飞过。驾车的车夫被吓到了,一鞭子抽的太厉害,马儿受惊,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跑了许久才停下。
真是见鬼了!马车夫虚软着腿从车上翻下来,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走夜路了,无论主家给再多的钱。
章道人特别相信少卿的眼睛和耳朵,只要少卿说不是的,章道人连看都不看,直接从马车旁边略过,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今天晚上,天津城不知道多少马车夫被惊吓的心脏停摆。一时间,整个天津卫关于闹鬼的新闻尘嚣直上。
这是后话。
终于碰到一辆马车,少卿看到以后点了点头,说:“道长,好像是这辆。”
章道人直接从房顶上跳落下来,在马车顶上卸了下力道,又轻落地面,一掀车帘,马车里空无一人。
“看来人质已经被转移了,少卿,你再听听,周围可有人声?”
“没听到姐姐的声音,但是,有一个声音很熟悉。”少卿瞳孔微缩,好像想到了一些可怕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