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放学回家,小师傅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茶几上放着今天的报纸,头版赫然写着精神病人大闹医院的新闻。
我凑过去看了看,文章里只提到病人们半夜里集体犯病,连虚仪一个字也没提。
一条人命就这样被淹没在一个个豆腐块中,再没人提起,我怔了一会儿,只觉得有点齿冷。如果昨晚死的是霍泽,是不是,也会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没人记得。
昨晚回来,那婴灵被小师傅用桃木剑斩去七魄,只留下三魂,送入轮回中去了。
那种场景实在凄惨,可是小师傅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它害人太多,业太重,唯有在尘世受尽苦楚,来世才有可能不投入畜生道。
“上天是公平的,唯有大苦和大造化才能换成一丝功德,我这样做,也算替它增加一些福报。”小师傅如是说。
婴灵或许因此而得了好处,可是他呢,在老天看来,他又算是慈悲,还是残忍?
“怎么了?”小师傅拍拍我的头。
我摇摇头,这些事情再想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我靠着他,昨晚长时间的离魂让他的身体变得很冷,我拉住他的手捂了好一会儿,才微见暖意。
“小师傅。”
“嗯?”
“你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我更在意这个。
他喝茶的手微微一顿,“没什么。”他停了停,又问,“今天学校都还好吗?”
明显是在转移话题,我不肯依,“小师傅!你告诉我嘛!”
“跟你没关系。”他别过头去。
“那你跟我有没有关系?”
他怔了一下,我不肯退缩,死死地看着他。他在我眼里就像一个谜,经历的事情越多,谜面越大,就越猜不透。
“阿清,凡事难得糊涂,要好过清楚。”他叹了一声,便不肯再说,停了一会儿,才又问,“凌金还没醒,他爸来找你了吗。”
小胖子依然在床上躺着,本来我昨晚就想拉小师傅去给他回魂,可是小师傅说,婴灵的做法虽然出于三合观,但那太极聚阴阵却不是他们能有的。斩草要除根,虚仪如此重视凌家,想必凌明德肚子里还藏着要紧事儿没吐出来,就这么去问,以他的性格,肯定蹬鼻子上脸不肯说,还是要等他坐不住了求上门来才好。
我撇撇嘴,“没有,就是任老师担心凌金,说要找时间去看他。”
“她是个好老师。”霍泽赞许地点点头。
“嗯,比你好!”
他失笑,顺手揉乱我的头发。
“小师傅,他要是一直不来,那怎么办啊?”
“他儿子的魂魄在我手里,凌明德不可能坐得住,只要他有心,必有机缘。”他信心满满。
我点点头,摸摸肚子,“我饿了。”
“你张霞姐姐还没回来,再等等。”他道。
可是,我们又等了半个多钟头,眼看菜都快凉了,张霞姐姐还没回来。
小师傅皱起眉,正打算打电话去问问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
“阿清!霍泽!给我开门!”
是张霞姐姐!终于回来了!我连忙跳下沙发,奔去打开家门。
“要死了!要死了!”她窜进来,还来不及换拖鞋,就一屁股坐在玄关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出什么事了?”我关心道。
“还不是那个凌明德!他儿子现在住在我们医院里,下午一个不小心被他撞到了,他死气白赖地跟着我,非要找你们去救他儿子,这不是,下班了还非要拉我吃饭,想套出我们住哪儿。”
我眼前一亮,原来机缘在这?
“你告诉他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那哪儿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她一脸正直。
“所以,饭你还是吃了?所以这个点才回来?”小师傅懒懒抬眼,张霞姐姐的眼神儿一下子飘开了。
“有的白吃,干嘛不吃!”她振振有词地道。
“……”
我和小师傅对视一眼,摇摇头,脸皮这东西,真是天生的!
就在这时,突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师!您在家吗?”
“靠!”张霞姐姐直接吓得跳了起来,趴在猫眼里一看,脸上的肉抽了两下,“得,跟上门来了,你见是不见?”
小师傅挑眉,撂下茶杯,双眼微眯打量着张霞姐姐,看上去像是想在思考。
“霍泽!”张霞姐姐急道。
我瞥了一眼小师傅,见他唇角隐约掠过一丝笑容,“跟他合演这出戏,他给你多少?”
张霞姐姐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多少?”
“他追你,你要逃命也该去你家,他怎么就知道,这儿是我家呢?”霍泽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能让人发毛。
张霞姐姐吞了口唾沫,默默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就四千,你这个人,就是什么事儿都太明白了!没劲!”
“下次再演戏,记得上点心,”霍泽摇摇头,随手往茶几上一扔,“开门。”
真没想到所谓的机缘竟然是这样,说起来,其实应该是我们感谢张霞姐姐才对,可小师傅这不动声色的顺水推舟,事情就完全倒了个个儿。
我怜悯地看着张霞姐姐,想跟小师傅玩,她还早一百年呢!
“张医生,求求你,就让我见大师一面儿吧!我儿子您也看见了,半死不活的样子,做爹的看着,揪心那!”凌明德哭丧着脸嚎。
张霞姐姐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