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过了整整四十三个钟头,它终于鸣着汽笛停下来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去。
九月的重庆还是闷热,不愧火炉的名声,隋易早早就联系了他一个朋友,我们出站待了没一会儿,就有个男人开着辆商务车过来,和隋易在路边寒暄了几句,就把车钥匙交给了我们。
“怎么样?这么玩儿,比挤公共汽车舒服多了吧?”坐上车,隋易把着方向盘,一面回头斜觑着隋易,显然是还记着上车之前的仇。
肖鸿正靠在椅背上假寐,听见隋易的话睁开眼睛,“说的也是。”
隋易欣然一笑,还没等他再开口,肖鸿若有所思地接着道,“在公共场合不方便,关了这么久,是该让我的宝贝儿出来松快松快了。”
他的宝贝儿,我们当然都还记得,就是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的那个红衣厉鬼,被霍泽一道雷符劈掉了一半,只剩半个头冒着黑烟的模样,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东西……他要现在弄出来?
除了霍泽依然一脸淡定,我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精彩。
肖鸿像是看出来了我们心中所想,解释道,“放心,鬼之一物,只要有足够的阴气,损去的形体是能补全的,这段日子以来,我****将它放在月华下,应当是差不多了。”
我们这才心下稍安。
肖鸿便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小的坛子,坛壁用石料打磨地很光滑,坛子顶上刻着一个图腾,我才打量了一眼,就感到一股鬼气扑面而来,顿时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阵咯咯的娇笑声。
一双手捂住我的眼睛,霍泽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这是特殊的养魂阵,专门凝聚鬼魂,你修精神力,对魂魄之力太敏感,还是别多看好。”
我连忙点点头,他才松开我,肖鸿看了我一眼,揭开坛子,一股黑气缓缓萦绕而出,慢慢凝在半空中,正是我们见过的那只红衣厉鬼。
从小就见识过婴灵,再加上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鬼物我是早就不怕了,连圆慧都睁着双好奇的眼睛,大概是从来没跟鬼靠得这么近过。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它身上怨气十足,但在肖鸿身边,却没显出什么杀意,只是让人觉得阴冷。它的模样也还好,虽然血红的眼珠凸出,脸颊凹陷,看起来像具骷髅,但总归还是个人的样子,我松了口气。
隋易却不淡定了,瞟了眼倒车镜,喊了声“我靠!”一脚踩在刹车上,停在路边。
“大男人还怕,羞不羞啊!”我差点撞到前排的座椅,鄙视地冲他大喊。
“死丫头,你看没看仔细啊!这***……这是鬼?真不是僵尸什么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恐慌,我好奇地探过头去,这才明白他在怕什么。
原来,这只鬼只有在我们这边还算正常,而隋易面前的倒车镜里映着它的背部,竟然是一团一团的腐肉,还有蛆之类在上面啃咬,相当恶心。
我想想又觉得不对,蛆?它连鬼肉都能啃?
那女鬼似乎很满意隋易的反应,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别闹,乖一点。”肖鸿柔声道,竟然伸手将女鬼环到他的膝上,就好像那女鬼是他的女朋友似的。
那女鬼柔顺地伏在他膝头,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女鬼的长发,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那些蛆了,我还来不及提醒,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大块刚才还一塌糊涂的血肉,竟然变成了完完整整的红色衣衫。
“嘿!感情你是在吓我?这年头,连鬼都敢吓人了,真是世风日下。”隋易瞪圆眼睛,那女鬼似乎能听得懂人话,回头冲他一笑,露出一嘴獠牙。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肖鸿软硬不吃,简直像是隋大少天生的对头,没想到,连竟然连他豢养的鬼都跟他一个德性,这种耍人的行为,简直是一个大写的鄙视,生生能把隋大少气吐血。
“隋大哥,可是俺觉得,鬼本来就是吓人的呀,要不然它们还能干啥?”圆慧歪了一下头,还来火上浇油。
“小屁孩懂什么!你师兄我好歹是个修术法的!被一只鬼吓,像个什么样子!肖鸿!老子要跟你斗法!”隋易大声吼道。
肖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这是它在看不起你,与我无关,连只鬼都觉得你羸弱,你若再不在修行上用心,总有一天,连两个孩子也会超过你。”
毕竟是几代玄门的血脉,隋易在修行上天分还是很高的,霍泽私下里也称赞过几次,可是他这个人,从小养养尊处优,又实在不太肯吃苦,虽然术法修为也还过得去,但总归不太对得起他的天分,肖鸿这句话算是戳中他的软肋了,隋易难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我和圆慧,嘟囔了几句,总归也没再说什么,低头重新起动车子,又开上了公路。
霍泽问,“你这鬼物,竟然保留了一丝自我意志?倒也难得,我记得从前卫蕴坤养的鬼灵,都只能听命于它,就像是傀儡一般。”
“鬼物也是灵魂,我总觉,随随便便剥夺它们的灵智,是夺了自然造化的一番苦心,没有那个人有资格随意以他人为奴,哪怕仅仅是一只鬼物。”
“你不怕有朝一日它反噬于你?”
“我敢这么做,自然敢担一切后果,我始终觉得,它们的怨和喜都比人更直接,反而要好相处很多。”肖鸿说着,低头望着那鬼,一脸柔情蜜意。
我别开脸去,他那副陶醉样儿,我看着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