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安宁。
阳光灿烂地洒落下来,蒸腾得雨林中湿气越发浓郁。
参天大树间悬挂着或长或短的藤蔓,它们攀拉在巨木枝干上,垂垂落落,弯曲起伏得像条条翠绿的小蛇。
不时有鸟鸣声间或响起,忽远忽近,扑腾着翅膀婉转悦耳地鸣叫。纲吉甚至能从繁茂枝叶间窥见它们巢穴的影子,还有反射着阳光,挤挤挨挨的椭圆蛋壳。
“逼真的幻觉。”纲吉低声说。
他站在半空中,双掌的火焰静静燃烧,与引力相抵,又微妙地保持平衡。
纲吉已经身处较高的地方了。
在他脚下,广袤森林绵延,视线遥遥望去,已经能看见海天相接之处,轻抽鼻翼,也能嗅到微带咸味的海风气息。
这也是幻觉吗。
纲吉静静地想。
他没有急着变动方位,也没有焦虑思考敌人的攻势,只像个傻子般呆立原地,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幻术干扰到无法思考。
但纲吉现在很冷静。
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他必须冷静。
视觉、听觉、嗅觉……五感中三感已经确定无用,纲吉相信剩下两感试验了,也会得出同样的结果。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纲吉的眼睛、鼻子、耳朵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一点。
如果不是纲吉确信自己记忆没有问题,恐怕他也会信任自己的感觉,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幻觉的空间。
超直感……
纲吉闭上眼凝神片刻,无声叹了口气。
脑海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直感没有丝毫表示,安安静静得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虽说差不多习惯了它时灵时不灵的状况,不过这种时候,还真希望它能发挥下作用啊。
纲吉睁开眼,额间火焰静静燃烧。
他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冷静,淡漠,即使身处困境,也不会动摇绝望。
如今的状况,也远远称不上绝望。
纲吉略微降低了一下高度,从半空落到参天大树顶端的树梢上。
他在脑海中不断排列出种种方法,又一一否决,思考下一种可能。
身处幻觉空间最大的危险不是四周逼真的景象,而是隐匿其中,不知何时会袭来的敌人。
而且最困难的是,你不知道你眼中的敌人,是否是被幻术掩盖的同伴。
纲吉没有忘记,这幻觉空间中不仅有自己,还有同样被迷惑的阿纲。
所以一切大范围的攻击都不能使用,甚至连现在,纲吉也无法确定另一个自己是否近在眼前。
――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
五感被欺瞒的现在,纲吉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真的是这样吗?
纲吉平静地伫立着,光从表情上,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也许已经束手无策,也许仍然拼命思考,但对于居高临下掌握幻境的狼毒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所谓胜负,在他修罗开匣的那一刻已经注定。
狼毒寂然地浮在高空之上,俯瞰森林与大海。
他站得太高也太远,看树木,看人类,都像在看一只只渺小的虫子。
在他身后,缥缈的雾气丝丝缕缕联接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如飞蛾翅膀般的图像。
那图像有如活物,上面波浪般的花纹,眼珠般的图案都在不停旋转、运动、变化着,仅仅是惊鸿一瞥都能让人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这就是雾属性真六吊花的修罗开匣。
也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蒙骗彭格列超直感的幻术。
【可悲之人】
狼毒的面具一张一合,出口的话语却仿佛从人心中响起。
那声音嘶哑低沉,有如丧钟鸣响,声声敲打着死亡的步伐。
【终结之时】
如宣告的吊唁落下,狼毒摊开双手,仿佛怀抱着整个世界。在他身后,巨大的蛾翅变化加剧,竟如真的飞蛾翅膀般微微颤动起来。
起风了。
咸腥的海风吹拂过广袤的森林与长空,也吹动了缥缈无序的雾气与火焰。
狼毒高高扬起手,靛青色的雾焰凝聚成长长火束。
当它挥落时,必将带走一条珍贵的生命。
――变故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
橙红的火焰掠过蔚蓝长空,留下一道因急速而拖长的虚影。
狼毒忽然感到一阵颤栗,那是人类发自本能,对危机与敌意的预兆。
他没有丝毫犹豫,雾焰的翅膀猛地一震,卷起大股靛青火焰,下一秒,一道迸射的辉光穿透了它,卷起雾气的涡旋。
然而那时,狼毒已经逃开了。
他躲得很侥幸。如果差那么一秒,此刻的他已经坠落丛林,身受重伤。
【可…悲…之人】
狼毒的面具上已经有了些许裂痕,蛾翅在他身后重新舒展开,大睁的眼珠与波浪花纹重重叠叠,营造出诡秘离奇的幻境。
天空与森林开始旋转,有如水中倒影被棍棒搅拌,连绵而破碎。
这是高度的精神污染,比起之前纯粹的幻境多了凌厉的攻击性。如果幻境还需要人肉眼“看”上一眼,那精神污染,完完全全就是范围性无差别地捕捉目标。
“不要靠近,退后20米,9点方向。”
狼毒的精神污染扩散时,纲吉正站在树枝上,一手扶着巨木主干,一手平摊在身前,双目紧闭。
他的手掌上与额心上,火焰早已熄灭,铁制的手套也变回绵软的织物,好端端地呆在裤兜中。
但此刻,纲吉身前,微弱的火光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