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与自己的母亲,原本似乎从未有干系的两个人,此刻被放在一处谈论……不,也许并非是没有关系。
沈流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许盈也说那时候她姑姑已经出嫁,与许家接触变少也很正常。至于她姑姑未与何家有什么联系,那个时候,自己母亲也已经和沈家振结婚,搬出何家。
至于他自己,好像一直都有“从前两家长辈从前来往紧密”的概念——仅仅是概念,实际上从未深想。数十年都过去了,他先前和容越又不熟悉,母亲年轻时如何如何,与现今早已毫无干系。
这种感觉很奇妙。
沈流彦面上不动神色:“是吗?”
家中有陈年的相册,他同样翻过,其中母亲年少时的照片存下来的并不少。其中大多都是单人,偶尔有合影,却并没见过像许盈所说那样的图像。
许盈正是尴尬,张了张口:“……小时候还为了不经允许进姑姑房间的事情,被爷爷说过几句呢。”
是要岔开话题的意思。
沈流彦注视着她,倒是顺着许盈的话说了下去:“现在说起来,小时候调皮被教训,都能付之一笑了。”
许盈像是赞同,微微一笑:“是呀。”
气氛再次缓和了下来。
沈流彦依旧在看许盈,对方那副要说什么的样子还在继续。然而直到结账离开,许盈都只在不住的说起一些小事。
他们的车停在不同方向,两人在咖啡馆门口道别。许盈的纠结似乎达到顶峰,手指缠在一起,半晌唯有动作。
“许小姐?”沈流彦提醒。
许盈回神,深呼吸:“沈先生见笑了,”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月末有我二十四岁生日,家里的意思是,让我问一句,可否请沈先生陪我跳开场舞。”
沈流彦一顿。
先前看许盈的样子,他也猜测对方为难的是家中要求。毕竟这次见面是他们第一次有长时间相处,长辈哪怕仅仅是略有施压,放在这不吝于初次见面的情境中,也未免令人难以启齿。
此时此刻,许盈话音落下,他心下便不由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这并不是他心绪变动的理由。
真正令沈流彦意外的是,自己听完对方的话以后,第一反应,竟是中午通话时容越那微妙的语气。
许盈和容越带着亲戚关系,哪怕平日不怎么往来,那一天,容越大致也是要去的。
像这样一次外祖父刻意安排的见面已让容越用那种语调对他说话,如果是陪跳开场舞,会不会更……
许久未曾有过的情绪倏忽涌上。似乎在两个人尚未滚上床单之前,容越每每求欢不得时,他看对方,也是同样心情。
许盈犹在等沈流彦回话。
咖啡店口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站立。眼前的人垂着眼,像是思索,视线不知定格在何处,唯有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自己也怎么想都觉得家中长辈的要求太过鲁莽。但话已说出,此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斟酌道:“贸然提出这种话,实在不合适,沈先生为难也正常。不然这样,那些照片到底是沈先生母亲的……”
沈流彦静静听完,一边反省自己居然失态,一边答道:“可以。”
是答应下来。
两人背向而行,许盈懊恼的一步步重重踩在地面上。方才说话不合时宜也就罢了,时间这么晚,居然连一句“不如一起吃晚饭”,这样理所当然的询问都忘记。
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啊?!
她知道这顿饭是带了相亲意味的,也不知道父母怎就一时突发奇想……看对方的态度,已经太过明白。
许盈叹口气,至少完成任务可以交差,这样也好。
沈流彦看眼时间,不早不晚。往日需要加班时,此刻尚留在公司,外卖解决晚餐。
许盈没有提一起吃晚饭,他也就抱了不知名的心思,同样不去挑出。
容越家中,总不会缺少吃食。
而被他想到的人,正在感慨自己洁身自好。
一年以前,像这样的晚间,容越大多都在酒吧中渡过。除此以外,各样小情儿也不会让他觉得无事可做。结果到了现在,昔日情人或乖巧或娇媚的容颜在他心中都生生拧成了一张脸,看着温柔情深,实则……不提也罢。
在给沈流彦开门时,容越第一句话便是调笑:“流彦,这样突然袭击,难道是怀疑我对旁人金屋藏娇?”
沈流彦脱下大衣,侧过头吻容越。他身上带了淡淡的香水味,原本被夜风吹的近乎散尽,现在被屋内暖气一熏,又变得分明起来。
容越自然不会拒绝对方亲近,但当那味道涌上时,眉尖便不由得微微一拧,心下升起一阵不悦。
他还是揽过沈流彦的肩,不过在交换呼吸的间隙低声问出一句:“怎么不答,莫非是心虚?”
沈流彦笑了下,嗓音压低:“怎么会……”
将对方面上的不满收入眼底,沈流彦的舌尖在容越唇角轻轻舔了舔,随即站直身子。
他知道自己身上带了的味道。哪怕一直和许盈保持距离,毕竟也是在一起坐了数小时。
不过这一点,也不用和容越明说。
沈流彦终于找到了自己和许盈见这一面的最大意义,就是容越此刻的神情。桃花眼潋滟,像是指责一般的看着他。眼梢勾起,又如同某种隐秘的勾引。
沈流彦温柔的笑了下,是与方才面对许盈时相同的神情。唯有眼中意味,更加深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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