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雪几乎覆盖了这片山巅,也将这片山上的道观覆于白雪之下,说是道观,可也绝没有哪个地方有这般的规模。连绵的屋脊几乎落满半面山坡,无数灰瓦白墙的建筑依山而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冰雕玉琢一样的面容,眉目中有些和年纪不符的严肃,撑起了伞,软底棉鞋踏过雪,往一间屋前走去。
他将伞收起来抖了抖,才靠着门外放下,掀开棉帘走了进去。
“曲若,你怎么会来。”里头有个跟他年纪相仿,容貌也极其相似的少年,屋里摆设虽算不上精致,倒都是贵重东西,书架上摆满典籍,一派仙风道骨。曲若将外衣放在一边靠背上,才搓了搓手走过去:“曲澄,我想下山了,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
曲澄面带笑容,愣了愣:“下山,你修成未满为何下山?”他转瞬反应过来:“因为师叔派遣下山,你也要跟着去?”
曲若没说话,手放在暖炉便烤了烤,手指衬得半透明一般的白:“我在这山上又能怎样,难不成还真的能成仙?她下了山是要去宫里继任司命的,她想要有些权势,我想去长安也博上一把。”
曲澄急的来拽他的手:“就你野心滔天的,她要去怎么跟山下人宫里人纠缠咱们管不着,你也要去讨权势玩?你就放我一人在山上?”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曲澄身子极弱,跟剑法医术样样精通的曲若来比,他基本上并无所长。只是曲澄在千山多年,不受欺辱,也跟曲若护着他有相当一部分关系。
“你都十四了,好好学些剑法,谁能把你怎样。”曲若有些不耐:“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师祖当然不同意,刚刚我已经说我要离开师门。”
曲澄惊得心里一抖,不过都是这个年纪,曲若却似乎觉得千山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离开师门——你不尊师命就是叛出师门啊!”曲澄气急,曲若却浑不在意,他依旧垂着眼睛继续暖手,曲澄气的一脚踢向凳子,一声巨响,那软凳倒在了地上。
曲若撇了撇嘴还没说话,就听见屋里一阵娃娃的哭声,他这才是吓了一跳:“谁家孩子!”
曲澄刚刚还气急,这会儿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一副亲爹的样子跑到隔间里抱出来哄着。曲若看他这会儿又摆起笑脸,还挺熟练的抱着襁褓里一个孩子,也有几分好奇,凑上去去看:“男的女的。”
“长得漂亮,肯定是小女孩儿。”曲澄得意道:“师祖从山下抱上来的,说是百年未有一个的天眼。说是不给定千山辈分的名字,就自个取小名,你说叫栗子如何。”
“天眼?”曲若伸手戳了一下,那女孩儿睁开眼来,瞳孔几乎看不清,眼上蒙着一层白雾。他表情有些不太好了:“怎么找了个天眼上来,师祖不在,还让你来带这个孩子?”
“师祖说不让山里头几个女冠知道,让我现在屋里养着。”曲澄倒是很喜欢小孩儿,伸手逗着玩。
“哼,他自然不会让那几个女冠知道,女人都心软,她们要是知道抱了个天眼,肯定要跟师祖拼命。你要是但凡有点心疼,还不如趁早杀了她,省的日后长大了遭受折磨。”曲若说着伸手拔出剑来:“要不我替你动手,反正我也是个要叛出师门的,师祖就算要杀我,也来不及了吧。”
曲澄心里一惊,连忙抱着那女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戒备的望向曲若,喊道:“你疯了么!”
曲若比他显得成熟几分,也冰冷几分。拿着剑对准那女婴,说道:“你没有读过典籍么,上头可都写了天眼要如何养大。”
他话音刚落,棉帘掀开来,一阵风雪刮进来,一个道服女子走进屋里来,冷得直跺脚,几乎是瘫倒在靠着暖炉的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看见了曲若他们。曲若愣神的一个空档,曲澄已经抱着那女婴到隔壁去了。
曲若无奈,收起剑来,走到她身边:“千秋师叔,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女子六七年前上山,当时也不过十三四岁,与师祖彻谈一夜,师祖竟让她留在千山之上,且随千山最高的千字辈,赐名千秋。这样算来辈分,曲若还要叫她一声师叔。
只是这师叔平时啥事儿没有,基本上就是来千山蹭饭的,平日里总能看着她没雪的时候晒太阳,有雪的时候涮火锅,偶尔才看看书练练剑法,不少书籍上还溅着她一边吃饭一边看的油花。曲若和她交手过一次,倒是惊讶于这样一个上山时似乎毫无武功的懒人,剑术也远在他之上。
这一两年,曲若颇得师祖信任,终于得知了原由。
这女子灵魂不死不灭,想要上山依靠道法,能找到可以脱离这个循环的办法。而师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也想要通过这个女子,期望自己也有一日可以不死不灭。然而这二人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这件事却在曲若心里埋下了种子。
千秋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倒是有了一个别的请求,便是要师祖指派她下山入宫为司命。曲若前一段时间问她为何要去做司命,她只道:“自个的命把不准,总要有点权势吧,活了这么多年,老是让人捏扁揉圆的,实在不爽。”
曲若彼时没有回应她的话,之后心里却燃起了其他的想法。他见过太多在山上一辈子比划剑术,琢磨道法的人,到三四十岁也没有个头,纵然是师祖这般年纪,也没看到有什么成就。他为何不能换一条路试试。
少年人心里总有些蓬勃的念想,曲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