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徐朗低头瞧她。
两人这会儿正在花房里闲逛,因这是特设的花房,底下有地龙,里面有用上佳的炭火烘烤得十分温暖,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参差有致摆放着的花盆翁缸里,各色花儿开得正好。
肃杀凋败的隆冬时节里置身花海,能叫人的心绪畅快不少,琳琅仰头嫣然一笑,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难道没有吗?我刚可瞧见了。”
怀中的娇妻愈来愈明艳,如今置身花海,那妍丽群芳竟都成了衬托,她这样菀然一笑,当真是如同明媚春光倾泻四野,一瞬间让周围都鲜活灵动起来。徐朗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大方承认道:“好吧,你眼力不错。”他也不是个忸怩之人,既然心中存着些微块垒,琳琅又提起此事,便道:“陈相自己招了?”
“这也怪不得他,不说就是欺君,说了又怕影响咱们的感情,那个处境也算是尴尬了。”琳琅折一枝初绽的小朵牡丹放在徐朗手中,徐朗便帮她簪在发间,赞道:“好看!”
旁边亦有空着的水瓮,琳琅就着水波自照,确实也不错,便道:“上次虽同你说了些事情,到底没说完。那时候母亲身故,我被接到江南的舅舅家,养在外祖母膝下,江南的那三户人家你也知道,日常来往避免不了,后来……便嫁给了朱成钰。”
徐朗在旁微微点头,想她前世孤苦,忍不住就拥入怀中。
“再后来朱家入主皇宫,朱成钰封了魏嫆做皇后,因为贺家和徐家极力反抗他们,朱成钰登上帝位后就对两家下了死手。父亲和祖父、伯父没有人幸免于难,就连江南的秦家表哥,也逃不脱兔死狗烹的结局。二哥你知道吗,上辈子我临死之前,你曾率兵闯宫来救我……”
“当真?”徐朗有点意外,脸上浮起些微笑意,旋即便被黯然所取代——琳琅最终身死宫中,显然是他救护不力。
琳琅倒是没察觉这些微的表情变动,仿佛寻找依靠一样紧紧环在徐朗腰间,“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心里有多凄凉,多后悔……所以重活立誓要让朱家一败涂地。那时候想必你也察觉了我对朱成钰的愤恨,后来我挑拨沈朱两家,回京后又刻意提起魏家的事情,就是想让你们及早防备,再也不让朱家得逞。二哥你没有经历过那样亲人离散的痛苦,你不知道,现在这样,对我来说有多完满,多幸福。”
不期然的,眼角便觉得温热,有泪珠渗出。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苦涩,反带着温暖的味道。
徐朗心中一痛,拥紧了她。他没有经历过,却能想象,十岁的姑娘失去母亲爱护,怀着对父亲的怨怼远赴江南,嫁人后却又遭遇背叛和离弃,最终在冷宫凄惨收藏……这样明艳娇美的妻子,当时是如何承受了那一切?
“是我不好,不该提起这些伤心事。”他察觉她眼角的湿润,忙不迭的帮着擦拭,甚至低头去亲吻。
琳琅扬起脸来,挂着笑意,“已经没事了,你瞧现在爹娘俱在,你是皇上,待我又这样好,这一切真的弥足珍贵。”她踮起脚尖在徐朗唇上亲吻,“前世的事情,你会介意吗?”
“是我想岔了。”徐朗坦然认错,“因为在江南时你对朱成钰的态度太过奇怪,陈相那里又只说了大概,不曾细述你的经历,我一时头昏……以后再不这样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徐朗的神色渐渐凝重,“记得那时候你曾问我,你若嫁了旁人,我还会不会喜欢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起那时候突然涌起的少女心思来,琳琅不由也是一笑,“我还记得你的回答。”
那个时候,他简短而坚定的问她“为什么不?”
徐朗便也笑了笑,“我也记得,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