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雁南这一带,盗匪猖獗,不是什么太平地界,县城本身隶属苗疆,当地的知县却很少管事。原因是苗疆一带信奉巫蛊,雁南尤甚,虽说朝廷下了禁令,还砍了一颗大祭司的脑袋,但是雁南人在他们心里多少都是沾着些邪气儿的,轻易不敢惹。
前不久雁南知县白晏沉来报,说是当地新起了一支人数不小的队伍成日聚集,恐有起义之势。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笑了,心道。你雁南总共能有多大?高高往牌楼口一站就能环视整个小阑山了,又说是小支队伍,那就是还不成气候呢。恐有起义,这人还没动弹呢,谁愿意管?
说将起来,朝廷对于这种民间的小打小闹也是混不在意的。乱了,就派就近的州府派兵镇压一下。镇压不了再围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雁南这个知县是个新去的,人倒是恪尽本分的很,就是胆子没个耗子大。一看见苗头不对就上了折子,还不往州府报,直接递到上京来了,还附带了三根加急的羽毛。
早朝的时候,刘元帝当个笑话似的跟朝臣们讲了这事儿,一面数落这白晏沉是个傻的,一面打算按照过去的法子,派点子兵过去瞧瞧便算完了。
不成想正在这时,朝中出了名的糊涂王,刘元帝常年混吃等死的傻儿子刘凌不知怎么开了腔,正儿八经的往地上一跪,他要请旨挂帅领兵围剿叛乱?!!
屁大点个事儿盖了顶大的名头,底下人听着想笑又不敢笑。
要说刘凌,那是皇后嫡子,若是才德双修,那是做太子的不二人选。偏生这东西是个提不起来的货色,成日在宫里闲的乱转。姜皇后恨其不争,总想让他在皇上面前做些成绩出来。
今日请旨这一出,毫无疑问肯定是皇后的意思。谁人不知,这么点小打小闹的事情,随便派个谁去都不会出什么大篓子,又何须一个封了王爷的皇子亲自走这一遭。
且不说这货别说是上马打仗了,就是爬上马背都得费一番周折。
皇上是常年的看不上刘凌,非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他蠢的太过明显了。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长到三十岁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请旨领兵,刘元帝也不想太过打压了他的积极性,便随了他去了。但为了让他不蠢死在外面,身边必然得跟个精明人。
而这朝堂上,还有比连喻更精的人吗?
右相张思中抖着两撇小胡子拍着刘元帝的马屁。
“圣上英明,连尚书性子好,人也沉稳,此去必然万无一失。”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吭声。
心里都有些哼哼唧唧的腹诽。
连喻的性子好?
朝堂上但凡谁参他一本,下朝之后他能弄死他。
远的不说,就说两年前吧,太常寺少卿卢文淼曾经在朝堂上当面参了连喻一本,说是宫里祭祀大典需要银两筹备,他跑到户部请银子请了无数回,连尚书楞是不肯拨,以至于他们无法准备祭祀的行头,请圣上明察。
连喻那个时候正在打瞌睡,被身边的朝臣喊醒明白过意思之后,直接走到了卢文淼近前,张口就是一句。
“你傻逼吧?今年钦天监早已报出雁南一带必将多雨,粮食稻谷都收入不丰,眼见着梅雨将至,你不给活人留钱却要给死人烧纸,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
而后低头卷了卷自己的袖口,二话不说就把卢文淼胖揍了一顿。
“让你参我!”
连喻是带过兵的,也从来不讲什么君子气度,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却招惹了他的人,一概如芸芸众生般平等对待。可想而知那个未到中年就发了福,又酒色过度的东西被他揍成了什么德行。
最后,连尚书因为殿前失仪而被禁足了三个月。而朝堂上的那一出胡搅蛮缠,却间接给圣上提了个醒,因为闹的动静实在太大,也让他不好意思再让太常寺摆什么九九百十一鼎神龙祭坛给祖宗烧纸的排场了。
三个月的禁足,连喻优哉游哉的歪在家里睡了三个月的懒觉。三个月的梅雨,雁南一带果然发了大水,老百姓饥寒交迫之中得到了朝廷充足的补给,感动的日日谢主隆恩。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从京中传回了连大人这出为民请命暴揍礼官的戏码,感动的情绪又瞬间转移。
所以说连喻那点子官声,真正论起来,可能也就雁南的老百姓最买他的账了。
这次雁南一带的□□刘元帝派了他去,也正是因了这份缘由。所谓□□,说白了那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儿,能镇压绝不围剿,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户大院的主子也不愿意没事砍了自家的树。
连喻对于自己所有的声誉与名望都不在意,根本无所谓招不招人喜欢。如今这趟外差,圣上既然点了他去,那他便去。
唯一不甚喜欢的,大概就是身边还要带着两个蠢货。
他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因为跟聪明人不用废话。蠢货则不同了,讲的再明白也是发傻。
临出发的头一天,澜卿回了一趟玉尘奉宛。最近他都没怎么回府里,常用的物件都在这里放着。皮皮被他打发去雁南打探消息去了,不能帮他整理行李,一堆的锦衣棉被被他堆在床上,是个完全束手无策的状态。
他要拿的东西似乎很多,挑挑拣拣之后还是很多。连喻开始有些嫌弃自己的性子,又实在必须要带。每次外差他都要带被子和碗筷和王大壮,他不喜欢用外头的东西。
雁南离京城很远,路上少说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