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厢正愁着,周梓夜的看护却打来了电话。
这个看护是当初周梓夜突然晕倒被送去医院以后,喻子城找来的,专门留在照顾周梓夜。因陪护细心周到,且为人老实诚恳,在周家人到来之后,依旧被留了下来。
自从换了主顾,她第一次跟喻子城联系。
世事向来难料,却不想如此突然。
帝都某著名医院专家经过检查和会诊之后,终于对周梓夜看似奇特的病症得了个结论。
那边看护说了个中文的,却听起来仿佛gre词汇的冗长名词,又用喻子城难以理解的医用语言解释了一通,仍旧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你能不能说的明白点,用地球的语言?”
看护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又像是实在难以启齿,最终轻声道:“简单来说,不是绝症,但治愈的可能性比绝症还小。”
在喻子城二十多年顺风顺水、为人称羡的人生里,他第一次愣得如此彻底。
当夜他专程搜索了一下那个拗口的名词,发现自己在大段对该疾病的描述中,就看懂了一行字——
全球十大难治愈的病症之一。
他想抽支烟。
在房间里找了半天后才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听说郑琳琳讨厌男人抽烟之后,为了戒烟,已然把打火机和烟都扔给了秘书,且责令他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能拿给自己。
最后只得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给顾泽拨了个电话。
*
周梓夜的家人一贯忙碌。
忙碌到就算是当初听闻周梓夜无故晕倒,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陪伴她。
而此时,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的周家父母却一同坐在了医生办公室,丝毫不见往日风采,反而神情憔悴而疲惫,鬓间星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电视剧里的情景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喻子城的脚步都禁不住顿了一下。
周父以前见过几次他,两人还曾在一次酒会上攀谈过,算是相识,此刻看他捧着花来了,便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微哑:“小喻,你来了,我本是不愿意告诉你的……但是,梓夜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她昨天晚上……又昏迷了一次。所以我让小裴给你打了个电话,其实……唉,说出来你恐怕要怪叔叔了——其实是想让梓夜能见见她想见的人。”
说完,便将视线落在了喻子城身后的顾泽身上。
而在周父说到一半的时候,周母便忍不住开始哭泣,原本看起来有些高傲的女人,此时因站立不稳而扶着丈夫的胳膊,眼泪不断落下来,泣声却低低的,几不可闻。
那低微的声音却仿若一块巨石,悄无声息地压在了喻子城心上,让他不由道:“我,我也心有愧疚,当初如果不是我非叫梓夜出门,她,她也不至于在忙碌之后又……”
他有些说不下去。
其实自从听到周梓夜病重的消息,他就被这沉重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那是他多年的同学,也是朋友,原本健康又好看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被告知马上要在如此青春的年华里逝去,永远不能回来。这样荒谬而难以置信的事情,却硬生生地发生在他身边。
且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他为了追求一个女孩子,罔顾了朋友的身体状况,让她在疲劳的状态下出了门。
在他印象里,所有重病大抵都需要一个引子才能爆发,而周梓夜这病的引子,恐怕正是他一手造成。
屋子外的走廊不曾有人,回荡着冷清与幽寂,而病房里只有周母的哭泣声。
顾泽走上前两步,站在喻子城旁边,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你先去看看梓夜。”
喻子城抬头,见自己的好友同往常一样,眼里似乎没有过多情绪,只有一片沉静,而自己心中的五味陈杂,也随着他这样的冷静而淡去了不少。
他又转头看向周父,后者冲他微微颔首,故而他在思索几秒后,“嗯”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病房在走廊尽头,喻子城到的时候,正巧看护小裴从里面出来。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原本应该是一派朝气蓬勃的模样,却因为眼角和鼻头的微红显得有几分怆然。她帮喻子城开了门,低声道:“周小姐醒着,正在看书,您进去吧。”
喻子城踌躇了几秒,良久后推门而入。
因周梓夜病不是急症,她看起来同得了感冒的病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
她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一手挂着吊针,平平地放在被子上,另一手则正捧着一本书,封皮下方有黑色的底,上面绕着素雅的花朵。
喻子城走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本沈复的《浮生六记》。
见他来了,周梓夜的笑容扩大,眼里光彩璀璨,声音亦是轻快:“诶,你怎么来了?”
没等他回答,她又自顾地指了指墙角的矮柜:“花正好放在那里,柜上的瓶子是我托小裴从家里带过来的,我当初在江南自己烧的瓷,看起来是不是很古朴?”
那瓶子形状并不规整,看起来有几分奇怪,却也如她所说,莫名透出些许古朴可爱来。
喻子城走过去将花插好,转身走了几步,坐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良久后,才问:“你感觉怎么样?”
周梓夜看了他一阵,眼里出现了了然:“你都知道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