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两天的时间,刘凌折了两次腰。
一次是为了先贤们想要匡扶君王走入正道,千挑万选所立下的厚厚书单。
一次是先贤们不畏惧恶势力,在任何情况下一次又一次灌输着己身“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信念、决心和坚持。
如果说他是得到了神仙的“预言”知道自己能当皇帝的话,那么无论是后宫里的太妃们、吕鹏程,孟太医,还是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陆凡陆博士,都让他明白要成为一位帝王,远不是两个字、一个人的事情。
成就一位帝王,更多的是看血脉,但能成为一位明君,却一定是无数人呕心沥血后的结果。
“帝王”两个字的后面,岂止是累累白骨、悠悠人心?
这么一想,刘凌甚至对“帝王”两个字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他能做好这个皇帝吗?
他能保护好所有想要为之奉献的人吗?
他能满足那么多想要从中获利的势力吗?
神仙一句话,恐怕是洞悉天理的预知,却怎么能知道一介凡人想要印证这一句话的真假,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刘凌弯着腰,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大堆洞悉,直到面前的陆博士将他搀扶起来,满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如他担心陆凡所图不轨一般,陆凡今日向他说出这一大段话来,岂不是也要冒着更大的危险?
听他的意思,他其实是已经被灭门的薛门士子,若不是迫切的希望得到他的信任,又何必说出自己的身份?
“先生为何……”
刘凌不解地开口。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既然路这么远,咳咳……”陆博士干咳着说道:“总要先补给一番,才能前进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凌眨了眨眼:“我是想问先生为何会不修边幅,满身邋遢?”
陆博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你问这个?刮胡子会刮破脸,洗衣服很麻烦,所以……”
真相如此简单。
以为遇到了什么“大隐隐于市”的高人的刘凌,心中忍不住泪流满面。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谈为什么刘凌会薛家启蒙儿童的练字笔法,对于陆凡来说,是什么人在帮刘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有一个接近刘凌的契机,一个可以通过这条道路实现自己抱负的契机。
至于他是不是不受宠的皇子,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就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人,和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来一场豪赌,赌输了不过也就是性命一条,更何况这位皇子明显不如表现的那么懦弱无能……
也是,有薛门中人教导启蒙,又怎么可能懦弱无能!
陆凡写完了那个“士”字以后,将笔重新交给了刘凌,开始真正地指点起他来:“正如我之前和殿下所说,殿下大概是由妇人发蒙,所以骨节虽有,却过于姿媚。好在教导你的妇人也是个心性刚毅之人,只要骨节尚存,就可以从这种书学藩篱中脱出……”
他在纸上也写了个“永”字,用的是碑体,气势雄浑,望之生畏。
“殿下年幼,笔力不足,可将纸贴在墙上,悬腕习之。待回头我为殿下写几本字帖,你细细临摹,便可改掉字迹中阴柔寡断之气。”
陆凡扫了刘凌一眼,有些像是不经意般地建议着:“妇人困于闺阁之中,见识毕竟有限,殿下最好不要太过倚仗妇人,以免性格优柔寡断,或是心性拘泥于争斗之中,未免不够磊落。”
刘凌有些想解释冷宫里的太妃们都是性格磊落之人,却又牢记着不能暴露太妃们的存在,所以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
陆凡教刘凌略微写了几个字,便跪坐在地上,让刘凌跪坐于他下首,开始正经地和他说起外面的大势。
陆凡半点也不避讳自己的野心,也不轻视刘凌年幼,而是像是同龄人一般,细细告诉他如今士林、后戚和寒门的关系,他又为何如此潦倒,情愿自污而活。
原来昔年高祖建国,深感人才不足,数次下达招贤令,可召来的依旧是当地大族、世家豪门的子弟,寒门人才极难出头。
由于书籍被大的家族收藏,寒门子弟难以承担购买书籍和笔墨纸砚的费用,只能纷纷吸依附于大家族来学习,就算日后有了出身,也很难脱掉身上“门客”的印记。
但寒门接触底层,对民间疾苦极为了解,又通晓世间百态,做事务实,很受高祖的欣赏,士族和后戚出身的贵族大多喜欢清贵又有实权的职位,处理实务的能力往往不如寒门出身的官员。
渐渐的,官和“吏”的区别越来越大,高祖在深深忧心的同时,也在各地渐渐建起书院,并重修国子监,广纳天下寒士读书。
薛家便是在那个时候名扬天下,因为是薛家的先祖、国子监第一任的祭酒提出了“科举取士”的千字奏言,希望皇帝能开科取士,取可用之才造福社稷。
然而士族和后戚造成的壁垒,远比高祖想象的要厚的多。科举取士到了后来,便成了地方上选取推荐名额,由书院、大德、官员各选学子,再进京入试,算是瓜分了当官的渠道。
但至少有书院、大德这两条路走,寒门子弟还是比以前容易的多,也有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进入朝廷,摆脱了只能为“吏”的尴尬局面。
到了后来几位皇帝时,寒门、后戚大族和士族已经有了一种非常好的平衡。寒门通过士族开设的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