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是因此而死?”
杨蕴的目光黯淡下来:“我当时听说皇帝宣你父亲进宫了,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求见皇上,可惜已经晚了。你父亲被他一剑刺死,血溅三尺,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十三安静着不说话。
杨蕴半靠在床头躺下来:“这就是你的父亲死的原因。从此我和皇帝便只做君臣,再也没有私下的来往。他不知怎么了,慢慢变得昏庸好色,几次三番向臣子下手。我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就会劝几句。他有时候听,有时又不听。”
两人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
十三拱手说:“多谢杨叔叔。”
杨蕴虚弱地说:“皇帝身边防卫森严,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否则只是送命而已。”
十三沉默着不说话。
杨蕴咬咬牙终于说:“你倘若真想刺杀皇帝,我教你一句话,危急之时说出来,倘若皇帝还念着我和他的旧情,说不定能有点用处。”
说完,杨蕴伏在十三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十三说:“皇上是杨叔叔的旧情人,杨叔叔为什么要帮我?”
杨蕴的眼角有些湿润:“你恨我应该,恨皇帝更应该。你父亲和我相识一场,我却连累你们家破人亡。该死的是我们才对。”
十三沉默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只听一个仆役道:“启禀大人,门外一位肖员外求见,奴才说大人身子不舒服,那位肖员外不管不顾,冲进来了。”
杨蕴吃了一惊,连忙说:“知道了!不许阻拦,放他进来!”
十三还没有问杨蕴中毒的原因,却已经来不及。杨蕴催促道:“你先走吧,梅郁。”
十三愣了一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谁?
杨蕴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假装成小安的原因,但是你知道小安这么多事情,应该是他的朋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十三没时间犹豫,终于破窗而去。
杨蕴消瘦的面庞映着微弱的烛光,十三站在树上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他见到杨蕴的最后一面。
……
第二天早上传来消息,户部侍郎杨蕴中毒身亡。这件事十分蹊跷,皇帝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在宫中寻欢作乐,只叫大理寺卿查查此案作罢。
十三心想:皇帝对杨蕴的感情,只怕早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的确想亲手刺杀昏君,可是却不能自己拿主意。刺杀皇帝事关重大,凶多吉少,十三必须要和叶裴青商议。
两天后的下午,十三在大理寺当值调查杨蕴的死因。几个月前和杨蕴一起查案的情景历历在目,十三有些难以集中精力,面前时不时浮现出一张瘦弱的脸和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他有些心烦意乱,在诸多书本中随便捡起一个蓝皮本子翻看。
蓝皮本子有几十本,都是从杨蕴的书房找来的,上面写了杨蕴近十几年破案时所写的思路。所有疑点和线索写得十分清晰,连同人物关系和各样证据的图样都画得清清楚楚。十三大略翻看了一下,最近的一本写的是四王爷世子妓院被杀一案。
杨蕴似乎对这起案件十分感兴趣,反复写了“情杀”二字。他还找到了几条街之外的一架梯子,已经被人砍断丢弃,上面却有血迹。“汪志”这个名字也反复出现,杨蕴用红笔圈着:汪志、情杀、仓促作案。
最后又写道:“既然是仓促作案,为什么一点证据也没有留下?暂定作案的人有两个,汪志杀人,另外有人帮他冷静地善后。是谁呢?”
写到这里却嘎然而止,十三再翻去另外一面时,却是皇帝丹药中毒一案了。
汪志的名字再一次出现。本子里写着:“又是汪志,绝对不是偶然。四王爷世子一案帮汪志善后的人究竟是谁?在丹药里做手脚的真的是皇后?她会用自己常用的信封信纸,指使玉清做手脚?”
杨蕴分明对丹药一案起了疑心,也并不相信皇后是幕后主使。
十三看得入了神,再往后翻,后面的几页却被人撕掉了。
他把蓝皮本子放下,正要寻找其他的证据,却有一个小官员来找他说:“梅评事,太子正在门外找你,说事情紧急,叫你赶快过去。”
十三连忙来到大理寺外。
太子身穿月白色华服,头戴紫金冠,正在焦急地踱着步子。头顶突然一声雷声鸣动,十三抬头望天,天色阴沉沉地似要下雨。
太子一看十三出来,连忙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迎上来:“梅评事可出来了,父皇有旨,宣你赶快进宫。”
十三先拜见了他,才站起来皱眉说:“敢问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匆忙?”
太子眉目间似乎有些隐瞒,掩饰着说:“圣上突然召见,不去不行。梅评事还是尽快走吧。”
十三的心中疑虑万分。皇帝已经好些天不曾想起过自己,怎么会突然召见?
然而事已至此,十三不去不行。他想了想说:“太子稍候,先让梅郁跟家里说一声,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说着便把叶林招到跟前,轻声吩咐道:“火速派一个人去军营里通知将军,再去禀告老太太,就说‘梅郁身处险境,老太太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