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野不在篝火边,他靠坐在暗处的一棵树下。
程迦拉开帐篷拉链钻出来,发出了声响,他目光骤然扫过来,黑眸凌厉,像潜伏在树丛里的狼,警惕,敏锐,带着点儿狠。
程迦扶着帐篷,盯着他看。
他穿了件黑色的雨衣,脸庞看上去比平时冷酷。
程迦意识到,他并非安静坐着,他在值夜,在侦查。
他见程迦出来,并没有多诧异,眼神很快又看向别处了。
程迦把自己裹成一团,过去火堆边坐下烤火,隔他有好几米的距离。他余光瞥见她烤火,问:“冻醒了?”
程迦摇头。
她睡的位置离外边的篝火最近,很暖。
彭野又问:“睡不着?”
他声音很低,说话时,并没有看程迦,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围的环境。晚上的雾气更大了,朦胧地漂浮在两人之间。
程迦说:“嗯,睡不着。”
彭野顿了一秒,侧头看过来,问:“害怕?”
程迦反问:“你觉得我会害怕么?”
他极淡地笑了笑,重新望向黑夜中的灌木丛。篝火照射下,树丛里像隐藏着鬼魅。
程迦抱着膝盖,脑袋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他始终专注地盯着周围的树林。程迦问:“你困吗?”
彭野说:“不困。”
他说话时,还是没看她。
程迦轻声问:“今晚会有危险吗?”
彭野说:“可能。”
程迦问:“能给我一把枪么?”
彭野说:“不行。”
程迦问:“为什么?”
彭野没有立刻回答,半秒后,看她一眼:“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程迦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彭野直接没搭理她了。
程迦知道在山谷上的那一踮脚,在他看来是前科。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程迦把烟凑到火堆里点燃,无声地抽烟。
彭野起身走过来,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说:“抽完烟进去睡觉。过会儿下雨,声儿吵,更睡不着了。”
程迦抬头看,分明月光很好。
彭野又交代一句:“睡觉时把衣服穿全了。”以防夜里突然有事。
程迦“嗯”一声,闲聊地问:“你多大了?”
“大你八.九岁。”
程迦说:“原来你这么老了。”
彭野说:“你还年轻。”
程迦无言,其实他的年纪一点儿也不老,他的脸他的身体看上去更不老。
他蹲在火堆边搭柴火,她坐在一旁,把烟轻轻吸了一口,透过烟雾看他。
周围是无边的夜和寂寞。
程迦问:“你女朋友呢?”
彭野脸上的表情是明显不愿和她谈论这些问题。
程迦平静地说:“早些年,你身边应该美女如云。”
彭野顺她话儿接:“那你问哪个女朋友?”
程迦说:“最爱的一个。”
彭野说:“忘了。”
他真忘了,因为不够刻骨铭心。
程迦把烟灰点进火堆里,问:“我想要的,你不会给;因为你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和阿槐是一路人吗?”
彭野没回答,程迦替他回答:“不是。”
“阿槐要的,你给;为什么?”程迦微微冷笑,“彭野,你怕我。”
你怕陷进来脱不了身。
“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怕我吃了你?”
彭野没说话。原本在杏花山谷上的那一跳就让他火大,此刻,对于她的挑衅,彭野有些受够了。
他沉默着,一开始没说话,后来把手中的最后一根木头放进火堆里,才扭头看程迦,说:“因为我对你没‘性’趣。”
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严重到足以冰封两人间刚刚才缓和的关系。
程迦眼里的冷几乎是彻骨,她没说话,把剩下一截烟扔进火堆里,起身进了帐篷。
回到帐篷里后,程迦看着帆布上他的影子,冷冷地白了一眼,翻身睡了。
夜里依稀听见下雨声,稀里哗啦打在帐篷上,后来有人进了帐篷换班,有人出了帐篷值夜。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彭野用力晃她,声音压得极低:“程迦!”
程迦猛地睁开眼睛,暴雨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响,风声雨声里,掺杂着远处多声枪响。
彭野脸色冷峻,不等她自己起身,一只手把她拎起来,揽在怀里急速往外走。
尼玛灭了火堆。帐篷外黑漆漆的,只有模糊的天光,暴雨如注,四周的树影像鬼魅。
身后枪声来来往往,程迦在雨里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彭野护着程迦迅速爬到帐篷背后的山坡上,把她隐藏在一个土坑里。他扎营时看了地形,附近灌木多,从下往上看全是灌木,从上往下看,却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他们的帐篷在坡腰,车停在坡顶。
彭野迅速脱下身上的雨衣给程迦穿上,架起枪趴在土坑边缘,石头和十六在前边打掩护,正被逼得往帐篷边退。
彭野瞄准黑暗中连成一片的几个人影,扣动扳机,山坡下传来一声惨叫。
人影散开了,彭野没有继续开枪,视线太模糊,怕打到石头和十六。
很快尼玛伏身爬上来,溜进土坑。彭野问:“多少人?”
尼玛答:“十来个。”
彭野咬了一下嘴唇,头发湿漉漉的,一簇簇贴在额头上。
彭野问:“你枪里多少子弹?”
尼玛说:“10枚。”
彭野说:“够了。过会儿石头把他们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