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皇帝却是一派从容,待宫人呈上小食等物,摒退左右。

他看看徽妍,弯起唇角,对戚氏道,“夫人,朕有一事,欲问夫人之意。”

“陛下但言。”戚氏忙道。

“朕欲立徽妍为后,未知夫人意下。”

这话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众人听着,暗暗相觑。

戚氏亦神色一动,望着皇帝,片刻,又看向徽妍。

“陛下问老妇之意,可是说,老妇若以为不好,便可推拒?”她迟疑问道。

皇帝笑笑。

“朕既询问夫人之意,应许与否,自是在夫人。”他答道。

戚氏沉吟,却看向徽妍。

她望着戚氏,双眸满是期待。

少顷,戚氏长叹口气。她转向皇帝,忽而一拜,“陛下,今日之事,老妇实惊诧,欲与小女告退说话,伏惟陛下恩准。”

众人皆惊。

王缪暗自着急,小声道,“母亲……”

“夫人之请,有何不可。”皇帝却道,声音依旧温和,“夫人不必告退,这殿中舒适,在此说话便是。”说罢,自己却从席上起身。

众人亦连忙起身。

徽妍见他要走,忙道,“陛下……”

“朕先去更衣。”他对徽妍低声道。

徽妍脸上一热。

那语气透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众人暧昧的目光。

“嗯……好。”徽妍颔首。

皇帝面色如常,径自而去。

一直到他身影不见,好一会,众人面面相觑,才终于吁出一口气。

“陛下走远不曾?”陈氏小声道,“到殿门去看看?”

“陛下又不是爱听壁角的小童。”周浚忍俊不禁。

众人确定真的只剩他们了,放下心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到徽妍身上。

“徽妍,”戚氏忙问,“陛下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王缪笑道:“母亲这话真是,陛下都说了,莫非还是假的?”

戚氏瞪她一眼,立刻质问,“你和叔容,俱是一早知晓,可对?都瞒着老妇!”

王缪哑然。

戚氏说罢,又转向徽妍,“还有你!什么宫中的刘公子!早些与母亲说,今日母亲也不至于这般惊吓!那可是陛下啊!这般瞒着好玩么!”

徽妍哭笑不得:“母亲,正因他是陛下,他不让我说,我怎敢说!”

“你莫寻借口,你心中想着何事,老妇还不知晓?”戚氏“哼”一声,“全都拿老妇当三岁小童来耍弄,老妇岂有那般受不得惊,老妇走的桥比尔等走的路还多!”

“是,是……”徽妍和王缪赔着笑,一左一右,又是给她摸背顺气,又是给她倒水解渴。

“天公……”陈氏听着,忽然捂着胸口,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妾从前还当着陛下的面说过,他赐恒的宝马太费粮!这……这……”

王璟苦笑:“陛下还对我等都行过礼,如何说?若治罪,都是欺君!”

“陛下若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当初岂会到弘农去?”戚氏嗔道,说罢,却看向徽妍,露出正色,“徽妍,你告诉母亲,你亦真心想入宫么?”

徽妍忙正襟危坐,向戚氏一拜,“禀母亲,儿与陛下两厢倾心,已立白首之约!”

戚氏紧道:“你可要想清楚,他是皇帝,嫁他可与嫁别人不一样!你将来若受了委屈,家中什么也帮不了!”

徽妍心头一热,恳切道,“儿知晓!母亲,儿跟在陛下身旁多时,其行为处事,端正识理,从无失德胡为之处!此事,儿乃经深思熟虑,伏惟母亲应许!”

戚氏看着她,好一会,长长叹口气,眉间神色松弛下来。

“你既愿意,母亲岂有不愿之理,快快起来。”

徽妍闻言,大喜过望,抬头望向戚氏,眼圈忽而一红。

“母亲……”她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扑到戚氏怀里,竟哽咽起来。

“坏事哭就罢了,怎好事也哭。”戚氏笑嗔道,说着,眼底亦微微泛红,“你才貌双全,母亲曾觉得谁也配不上你,可逢得陛下这般男子,还有甚话可说?”

王缪啼笑皆非,“母亲真是……我方才还以为母亲竟不许,吓了一跳……”

“胡说,那是天子,我岂敢不许!”戚氏道,“且哪位天子娶妇会先这般询问女家之意?如此品貌,如此诚心,便是乡中子弟,老妇也要答应,何况是陛下!”说着,她摸摸徽妍的头,笑眯眯,“可若是我女儿不肯,母亲便是拼了性命也断不应许!”

众人忍俊不禁,会心而笑。

徽妍把头埋在戚氏怀中,只觉心头暖融融的,似浸在了蜜水中一般。

戚氏又追问了一番徽妍与皇帝的过往之事,面对着众人,徽妍虽羞涩,还是大致地说了一番。

虽是挑拣着重要的说一说,众人听着,仍欷歔不已。

“竟有这么多事!”戚氏又瞪起眼,埋怨道,“你这无心肝的女子,还有多少瞒着老妇?”

“无了!都无了!”徽妍忙道。

王缪笑着说:“母亲消气,该骂的,我与叔容都骂过了!母亲但想,当初采选,母亲也不想徽妍去,若非徽妍瞒着家中,温温吞吞,陛下怎会急着上门来?母亲若未见过陛下,只怕此时得了消息却是未必欢喜啊!”

戚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眉头舒开,搂着徽妍,笑得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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