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有闺学,这等三流世家尤其喜好摆花架子,林家上下未必重视闺学,但却一定要有。
今日闺学里尤其热闹,几个娘子三三两两谈论圣人赏赐之物。
七娘转过小身子,回头和几个姐姐说话:“那颗珠子好大,好亮,夜里还会发光呢,母亲说是夜明珠。”小孩子喜欢稀罕物,说起来时眼睛亮亮的。
六娘白她一眼,语气酸溜溜,“你羡慕也没用,那都是三娘的。”
七娘听出六娘话语里的不快,不高兴地嘟了嘟唇,“我就是说说。”她才没有羡慕呢,六姐姐最讨厌了,总是误解她。
眼见着两个娘子要吵起来,乳母赶紧过来将七娘子带到一旁吃点心。
七娘走了,四娘五娘凑在一块,二娘立在窗前看风景,大娘和林珑因为备嫁没空来闺学,就剩下六娘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书案旁。
她心里有些难受,女孩子总是需要伙伴的,但又拉不下来脸跟四娘五娘这两个庶女主动攀谈,只能自己一个人绷着脸生闷气。
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服侍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深怕惹到这个小祖宗。
七娘年纪小,得了点心立刻开心起来,端着点心走到二娘身边跟姐姐分享:“二姐姐吃,甜甜的。”
二娘转头对着小豆丁笑了一下,不忍弗了她的好意,伸手拈起一块点心尝了尝,果真很甜。
这一幕惹了六娘的眼,人家都是一对对的,只有她没伴。小姑娘性子敏感又自负,脾气还不好,嘴上不饶人,当即冷笑三声,挑着眉嘲讽:“二姐姐居然还有心思吃点心?我要是你我就吃不下去,羞也羞死了,三娘比二姐姐还小着几月呢,亲事都有了着落,二姐姐居然还不知道着急,小心蹉跎成老姑娘。”
话语里恶意满满,可惜二娘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祖母和父母亲做主,我可不敢妄加揣测,这种事,我是想也不敢想的,羞也羞死了。不比某人皮厚脸大,年纪小小,却天天将这种事挂在嘴边,可见是想男人了。”
“你……”六娘被气红了眼,想男人这种事已经传出去,她哪还有脸活下去,虽说在自己院中,姐妹吵嘴,传不到外面,但六娘也听不得这话。
这会气得双目蘸红,身体发抖。
小丫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脸皮子薄,心里越是期待如意郎君,面上就越容易害羞,听不得别人打趣,尤其还是这种指着鼻子怒斥想男人的话。
六娘终是忍不住,趴在书案上哭了出去,肩膀一颤一颤。
这番动静吓得乳母赶紧过来哄她,暗地里不知道把惹事的二娘骂多少遍。
二娘倒是光棍,见六娘哭了,竟是理也不理,哼了一声,扭身就走,连课都不上了。
后头跟着一群丫鬟婆子紧追快赶。
回到院子时,二娘乳母面色通红,拍着胸口大口喘气,喘了好一会才平息。
乳母埋怨二娘:“你跟六娘子置什么气,她那个炮仗性子,忍忍就过去了。这回她又得向二夫人告状,二夫人心里有怨,哪能精心为你择婿。”
二娘不愿意听乳母磨叽这些,面沉如水,唇角讥讽地翘起来:“哼,四娘五娘倒是对她恭顺,她会替她们二人寻好婆家么?她那个嫉妒成性不容人的性子根本就见不得别人好。我对她恭顺也罢,忤逆也好,她都看我不顺眼,索性无所顾忌,横竖有老夫人在呢。”
乳母叹气,二娘子样样都好,容貌才学女工都是出类拔萃,唯有脾气太倔,不会软和。乳母是真心为二娘着想,见从周氏那说不通,又提起林珑这茬,委婉劝道:“我看三娘子是个好的,二娘不如多跟她走动,日后也好是个伴。”最重要的是林三亲事好,日后可以拉把二娘。
这次,二娘脸色彻底冷下来,根本维持不住面上表情,恨声:“讨好这个,讨好那个,我就如此不堪,非要上赶着摇尾乞怜,让她施舍,凭什么,都是林家娘子,偏我就要低人一头。”
“娘子……”乳母说错了话,见二娘这般激动,后悔得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二娘越说越气,最后冷笑起来:“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到我,秦、王府说不定怎么嫌弃她不贞呢,你且看着吧,等她嫁过去,那才是真正的噩梦,不过是面上光鲜。”连她这个自家姐妹都怀疑林珑不贞,更何况外人。
这世上男子最是霸道,他自己三妻四妾,却不许女子名声有一点瑕疵,秦、王府是何等人家,能容得下林珑?说不定入府没几个月就来个暴毙。
她可没心思讨好濒死之人,没得晦气。
见乳母目光关切,二娘安抚了一句:“乳娘放心,三娘婚期在即,为了给她让路,我的亲事不会晚。何况还有祖母呢,到底是存二分祖孙情,她应该会顾惜我的。”
闻言,乳母这才放心,不过心里仍是忧心忡忡,忧虑二娘的性子。
竟陵侯府书房。
凌绥临窗而立,十七岁的少年已然长开,身如修竹,质如宝剑,他已收敛了少年时的锋锐,变为沉稳内敛。他面容生的十分精致,棱角分明,是个英挺男子,眉间暗藏霸气。
门口有人敲门,然后是小厮凌瞧的声音:“郎君,大娘子过来看您了。”
他话音刚落,就传来女子极力压抑的轻咳,轻轻弱弱,似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听见动静,凌绥快步走到门口,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病美人正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