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地脚步声逐渐变轻,风肆虐地鼓进峡谷,白色布履在谷口轻轻踏下,月白长衫及如华藻的青丝哗啦啦地被风向后扯。绵延不见边际的林海入眼,青年面上闪过一丝异色,轻柔抚了抚佩剑上的红樱便朝下山的小路走去。
树木随风摇摆着绿叶互相拂动发出“沙沙”的响,青年沿着一条溪流走,直到看见溪边一堆带血的鸟毛,脚下一顿向左边走去。
随着行进,空气中的异味浓重起来,不由加快步伐。
到了!青年的脚步却忽然停下来,骇人的景象让他的瞳孔微微发颤——一群妖物围成的圈里,碎木四散,火堆已经凉了,三个人在一旁挺尸,身上有两个血窟窿的白衣人跪着,一手成爪深深插-进靠在他肩膀上的少年胸口,五指陷入处溢出的血已经凝固,另一个孩子则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妖物互相蹭着发出看得见吃不着的低吼,不见那月白的身影忽然高高跃起,只有剑尖反射来的阳光刺了眼,但见那人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掐诀清呵一声,半空便凝出数把剑,携着灵力向地面插去,应和般的地面浮出一个大阵,剑穿过妖物身躯狠狠砸在大阵上,“咔擦——”宛如冰裂的声响,所有妖物维持前一秒的动作一动不动。
收剑踩地,月白的衣袂扬起又落下。上前扶起最小的少年,白皙的指尖抵着脉门号了会,眉头轻蹙,取出颗丹药放入他口中。随即转首看向那个浑身狼狈,脑袋抵在死人肩上的少年,放下怀中人起身朝他走去。
剑尖垂地,随行动划开一路落叶,步伐在秦修身前止住,手腕翻转,亮白的剑尖在地面猛一旋,四周叶片皆成碎沫。
“大师兄……”有人如梦呓般轻唤了声。
提剑动作轻顿,剑势却不变穿透骨肉,剑身随腕扭了半圈,拔剑的动作带着飞溅的血肉。
秦修只无意识地发出一道呻-吟,插在他胸口的五指被拔开,身体向后倒去。
“醒了,师弟。”沐子云一步瞬移到翁白术身前,如温玉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一如既往的清冷和温暖。
这是翁白术重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大师兄的存在,贴在眼皮上的触感是细腻温凉的,围绕身边的是专属大师兄的味道,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在引诱着他,好像深渊沼泽里的妖魔在扯着他下坠。
翁白术却拿下他的手,定定地凝视着秦修倒下的身躯,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波澜不惊,“大师兄,你这是为了什么?”
沐子云的剑尖还在滴着血,他垂下宽袖,遮住了发颤抽搐的手掌,勉强维持着冷淡:“他是阻碍……你的,也是我的。死了、死了……很多人都不用死了。没错的、我没错的……”
到后半句声音已经模糊不清,翁白术见他不对劲,便也就顾不得其他,当即弯眼笑笑,带过这个话题,“大师兄,那么现在我们去哪?”
他不愿的,他从不会逼他。
沐子云被这笑恍了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压下一切情绪,重新上前捡起地上那把浑黑的剑递给翁白术,轻声道:“好好保管,少露于人前。”
“……好,师兄。”翁白术应下,他一直不明白,大师兄从不会和他抢东西,或者说,很多天材地宝大师兄都让给他,可哪怕再亲的兄弟也不会如此。
翁白术随他走出了妖物包围的圈子,回头看了一眼,如雕塑的妖物、冷下的火堆、一具又或者两具尸体。紧了紧手中沾血却看不出的湛棂——
剑我等你来拿,希望你活着……
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林间的树木成了屏障,将他们阻隔。
夜间,沐子云拨着火堆,看了眼在一边睡得正熟的翁白术,起身无声地朝黑暗里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急,叶子碎响留了一路,前脚绊到后脚,一个踉跄扑倒在某棵树上,隐在黑暗里的面容极为惨白,口里喃喃着:“我没错……我没错,他死了……我就不用死,很多人都不用死了!”
平日的清冷在此时皆褪去,“我杀了他一人……救了很多人……没错的、他是挡路的、该死!没有他主角不会那么惨,天下不会乱,没人会死,我也不会、我也不会死。没错……我没错……”
沐子云一想起林中那两具尸体,胃里就翻滚出恶心,浑身难受发软。
数丈之外的翁白术,默默地看着他,自己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见死人是什么时候呢?哦,是上辈子那个企图陷害大师兄抢宝藏的男人,是什么感觉?好像……没太大感觉。秦修呢……好像也是很淡然的,靠在死人身上睡了一晚,虽然现在他可能已经和云端谦作伴了。
或许是反派dà_boss还没到死期,或许是主角的期望,也或许是他命太硬,秦修还真没死。
准确地说,秦修是痛醒的。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蹦哒,伤口处带着一种尖锐的疼痛。
费尽力气睁眼,见一只小鸟踩着他的胸口走了两步,转着滴溜溜的黑眼和他对视,然后有点呆地点了下竖着一根红毛的小脑袋。
秦修瞪大眼,这是什么情况?
“诶,快动,别和他塞呆。”修长的食指点下鸟的脑袋提醒道。
“莫师叔!”秦修惊喜地转头过去,果然见到白发的男人正蹲在一边。
翁白术有意无意,并未告诉沐子云秦修已经联系上剑霄门,会有人来接他们。
“你怎么和个筑基的家伙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