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云墨颔首:“看来人手还够,你们去搭把手,尽快把道路清了。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左景年也点头道:“我也是这感觉。公子,你待在车上不要出来,我们尽快清理。”言罢钻出车厢,将门仔细关紧,点了另一名侍卫与他在马车旁留守,叫其余人去助力清路。
商队的护卫领头正指挥着三十多个手下扛木搬石,见来了一伙强壮后生帮忙,大喜之下抱拳道:“多——”
谢字尾音还未出口,但闻长蛇游动般“嘶”的一声微响,一枝铁脊箭破空而来,霎时穿透了他的前胸,只余半截尾羽在衣襟外颤动。
那护卫领头连下个字都不及出口就被一箭穿心,立时毙命。
场中瞬间的震愕,训练有素的紫衣卫最先拔剑出鞘,迅速向马车靠拢,脚尖一点飞身上马,呈两条圆弧状将马车围护在中间。
商队的护卫们也反应过来,大声叫喊:“有敌袭——”纷纷抽出了兵器。
两旁的山坡上,忽然出现了大队人马,密密麻麻不下两三百人。这些人衣着各异,有的蓬头棉衣,有的长靴皮甲,手中有拿马刀,有提长矛,还有扛狼牙棒的,乍一看就像一群斗败了的散兵游勇、拼凑成的乌合之众。
商队护卫看见他们,却仿佛看见一群饥/饿难耐的虎狼般,齐齐变了颜色。所有人心中只一个念头:什么土匪强盗都好,可千万别是那个要命的阎王!待看清山腰上为首那人,骑一匹全无杂色的黑马,狰狞丑陋的青铜面具遮住半张脸,犹如雪天兜头一盆冰水,连脚底都凉透了。
“——邢厉天!”有人凄厉地叫起来,仿佛面对的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
黑马上的那人将手中一张极长的铁胎硬弓收于背后,青铜面具下舌绽春雷,吐出一个字:“冲!”身后的马贼便驱动坐骑,齐刷刷地踏坡冲下,潮信般涌来。
这些马贼装束混杂,行动却齐致如军令,仿佛受过严格训练一般,转眼之间便已冲至百步射程。
商队护卫们翻身上马,成犄角型护住了身后的货车与商人,硬着头皮面对数倍于己方的马贼,无不目露骇光。
商人们虽惊慌,却未失措,短时间内聚集在货车后面,抱着脑袋蹲成一圈。
按照行商的规矩,运货途中遇到土匪马贼,只要商人不反抗,一般没有生命危险。贼匪们只以劫财为目的,杀商人无异于杀鸡取卵。反抗是护卫们的事,商队花重金聘请身手高明的护卫,有实力的干脆家养一批好手,就是为了在此时派上用场。对于商队护卫与马贼而言,这都是个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完全诠释了人为财死的真谛。
但这一回,这个商队显然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且不说马贼足足有两三百人之众,单单“邢厉天”这三个字,在他们眼中便是那勾魂夺魄的催命符!
商队护卫有的刚刚生出窜逃之意,甚至还不及付诸行动,便听得一声喝:“放箭!”数十支羽箭带着“崩崩”不绝的开弓声凌空激射而来,眨眼间便收割走了六七条性命。
马贼倏忽已到眼前,不过百余人,其余半数还在半山腰掠阵,似乎觉得对付这些护卫游刃有余。这百人劲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了护卫的防御,展开了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戮。
其实商队护卫中也不乏好手,但一来以寡敌众,二来被“邢厉天”的名头震慑了心神,甫一交手又折损了几人。剩下二十多人都是身经血战的老手,马刀霍霍、角弓劲急地奋勇反击,片刻之间亦将十数名马贼斩落马下。其中一人长刀如电,闪身斜劈骑黑马者的肋下,意欲擒贼先擒王。
戴青铜面具的男子大笑一声,脱镫跃起,身形扶摇如鹏,脚尖在马鞍上一点,竟硬生生踩住了刀锋,反手苍鹰搏兔般撩向对方脖颈。雪亮刀光闪过,一颗头颅带着蓬然血雾冲天飞起。
不过盏茶时间,最后一名意图逃走的护卫也被击毙。商人们抱头挤在一起,如一窝战栗的小鸡,对场中的哀嚎惨叫之声权当不闻,只求破财消灾,留得青山在。
马贼们并不先处置这些商人,而是杀气腾腾地转向了道路中央的一辆马车。
马车精工细作、装饰裕如,一看便知非富贵人家不得用,加之十一名劲装打扮的侍从团团拱卫。即使方才想要趁乱撤离,却被箭雨死死封住后,这些侍从仍身稳气沉,挥剑拨落乱箭护住马车,并未露出仓皇之色,也无一人伤亡。
戴青铜面具的首领手提缰绳,策马上前几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辆被拼力护卫的马车。
他就是邢厉天?左景年心底暗凛,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气,他已感觉这个啸聚山林的马贼头子、纵横州府的混世大盗绝非泛泛之辈,一身内外兼修的好功夫。常人开二石弓,射百余步已算勇武,此人背上铁胎硬弓少说也有九石,五百步外一箭穿胸,简直是膂力绝人!再看他手中一把窄刃长柄的陌刀,锋长五尺,背直尖斜,两侧开有血槽,以夹钢包膜锻打技术反复锤炼而成,乃是韧性锋利极佳、马上马下皆宜的刀中之王,不论杀伤力与造价都居高不下,合国家之力,在军中也只能限量打造。大内紫衣卫的奉宸刀,亦是由此刀缩短演化而来。
左景年见他手中陌刀是军中制式,心想那一批运经昶州的粮草辎重果然是被这邢厉天劫去。可惜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