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没亏待法?”皇帝冷冷问,因缺乏睡眠,眼眶下阴影深重,气势却凛然如渊渟岳峙。
一名傻大胆的喽啰抢言道:“一不打,二不骂,好吃好喝地供着,要看病,我们还得跑山下给他抓药,哪里亏待了?夜里一会儿叫火盆小,一会儿要添厚被,要啥大当家就给啥,你见哪家肉票有这等待遇?”
皇帝听了,脸色却愈发阴沉:“你们大当家对肉票还真是体贴,只怕图谋的不仅仅是钱财吧!”又转头对鱼从峻道:“尽数诛杀,鸡犬不留。”言罢拂袖而去。
京军甫开始攻打凌云寨时,二当家乐钟天便嘱咐一小队马贼从后山下去,急往昶州城飞报邢厉天。
就在这一小队马贼披星戴月赶往昶州城时,邢厉天的手下打探到消息,说是与他们描述相类的公子哥,与一名侍卫打扮的青年一起,入住西城一家小客栈里。
邢厉天当即策马奔向那家客栈,半途中与报信的马贼碰个正着。听说朝廷大军攻打凌云寨,饶是邢厉天自恃悍勇,也变了颜色。
诚然,之前他率马贼在两州纵横来去,从未惧怕过那些军纪不整、战力低下的地方厢军;且许知州胆小怕事,又沉溺修道,根本不敢与他为敌,顶多不过做个剿匪的样子向朝廷交差,这才敢做出杀官劫粮、抢掠军械一干大事。如今皇帝御驾亲征,率大军围攻,神机营与紫衣卫的精悍战力,绝非厢军卫所能比,凌云寨危在旦夕!
“大当家的,我们速回寨子援救!”手下焦急道。
邢厉天第一反应也是回援,但顷刻便转过弯来:即使日夜兼程,至少也得花两天时间,届时只怕凌云寨早已陷落,自己这千余人马统统得拿去填炮口,又有何用!为今之计,一是保住根骨,日后还能招兵买马,二是趁势拿下昶州城。许知州兼管军事,手下两卫所至少有七八千人,合起来勉强上万,据守坚城,未尝不能一战。
实在不行,苏仙君还在城郊天灵山呢!就算闭关,懒得管他们这些俗人俗事,难道天罡教老巢被毁,他也能无动于衷?届时只需他略施法力,搞不好万军之中斩人头,直接将昏君杀了,可不更省心省力?
如此一想,他便定了半片心,也不急着抓祁公子了,转头去找醉酒的许知州,打算无论威逼利诱还是软硬兼施,也得把这个昏头昏脑的州官绑到自己船上来。
青楼香闺里,许澄江犹自睡得正酣,忽然被一盆凉水泼了个手脚抽搐。不等他发飙,邢厉天先声夺人道:“大祸将至,大人还不早做准备?!”
“什……什么大祸?”许澄江被他气势吓到,磕磕巴巴问。
“朝廷大兵即将压境,要讨伐你不臣之罪!”
许澄江震惊道:“什、什么!你胡说!圣上北巡,御驾还有月余才能到我昶州。这内外该打理的我都打理了,先前接驾的州县我也派人问过,都说今上不喜铺张,万万不要大肆操办,否则适得其反。有什么不、不臣之罪?”
他气呼呼地起身,甩着衣袖上的水珠:“要说怪罪,也是因为你们这些啸聚山林的马贼!邢厉天啊邢厉天,我早就警告过你,凡事不可太过分,得留有余地,你倒好,连朝廷运往边关的粮草军械都敢劫,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如今我也保不了你,赶紧回你的凌云寨等死去吧!”
邢厉天冷笑,眼底杀机闪动:“许大人,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且不说昏君治不治你的罪,苏仙君第一个不会放过你!难道你没有亲耳听见,仙君说我才是真命天子?你敢违逆仙谕、逆天而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许澄江面如土色地瞪着他。
邢厉天脸色一缓,笑道:“其实事态也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那昏君既离了金銮殿,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而已,身边区区几千人马。你我合兵一处,何止上万人!再加上有苏仙君为倚靠,届时金仙大法之下,那些凡人还不灰飞烟灭!如今可是你在仙君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若是得了青睐,提携你登云步月、长生久视,永脱轮回之苦,可不比如今强上千万倍!”
许澄江被他金刀大马一番劝说,不禁有些心动。
邢厉天趁热打铁道:“不管怎样,昏君亲率兵马来袭,想必对你我之间的关联早有预料。届时大军入城,觌面便将你绑了治罪,连辩白的机会也不给,你信不信?就算不反,也免不了一个斩首示众,不如干脆反了,为自家性命极力一搏!”
“为自家性命极力一搏……”许澄江沉吟许久,神色由惊恐渐渐转为一股破釜沉舟的狂热,“说的对!就算不反,皇上也饶不得我;就算皇上饶了我,罢官回家苟延残喘个十几年,最终也要化作一抔黄土,何不为自家性命极力一搏!若真有幸得到仙君青睐,提携我飞升,我便功德圆满了,哈哈哈……”
他笑得如癫如狂,邢厉天冷眼看着,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