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嘶鸣中,他单骑冲锋,气势磅礴却犹如千军万马,劲风卷起狂烈气浪,竟将扑向身侧的一圈狼人震退数丈!
在他身后,镇北军的铁骑咆哮着冲入战圈,将狼人的合围之势悍然撕裂!
秦阳羽抓住这转瞬将逝的战机,大喝一声:“随我冲阵!”率军从裂口处突围,与来援的铁骑合为一道,如滚滚洪流般挣脱束缚,朝东南方向急速撤离。
无数狼人四肢着地,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印晖将长戟往身后一插,取箭搭弦,弯弓如满月,扭身驰射,一箭将距离最近的狼人头颅洞穿。那头狼人在急奔中翻滚着飞出,砸倒了四五个同伴。
秦阳羽大笑道:“好箭法!”随即不甘示弱,在疾驰的马背上弯弓控弦,也是一箭一头,百发百中。
追在他们身后的狼人逐渐减少,剩余的数千头也因被巫术强行激发的异能彻底衰竭,而纷纷倒地,炸成一团团暗绿色的肉糜。
远远的一处山坡上,三名浑身披挂兽齿羽毛、垂垂老矣的萨满口喷血沬,跌坐在地。驱狼附身,本就是消耗巨大的禁忌之术,短时的威能爆发,要以被附身士兵的性命为代价,不到万不得已,这些萨满长老也不肯轻易使用。
眼见这唯一能除去敌方柱国大将的机会化为泡影,三名萨满亦无可奈何。此番元气大损,没有十年八年难以痊愈,可他们还能否再活十年八年,还是未知数。
“天神不保佑我们呀……”其中一名萨满长叹。
“回去吧,回去吧,等我们的儿孙长成。”
“然后再来逐鹿中原。”
见身后追击的颢国军队终于不见踪影,都蓝慢慢停下疲惫不堪的战马,汗如雨下地喘着气。他的后背上中了一支流箭,幸亏入肉不深,无伤大碍。
昼夜连战带逃,骑兵们早已体力透支,纷纷下马休息。都蓝推开上前搀扶的亲卫,走到十几步外,坐下喝水。
乌歧可汗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用沙哑的声音问:“快到家了吗?”
“快到了。”都蓝望向远方茫茫野原,想起端着酒碗等他的阿鹿,鼻腔一阵酸涩。
“……你背上中箭了。”乌歧说,“我帮你拔/出来。”
都蓝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从未想到可汗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甚至要亲手帮他拔箭。
乌歧伸出一双比成人略小、却同样粗糙坚定的手,一手按着都蓝的肩膀,一手握住箭柄,低声道:“忍着。”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送,将箭簇从肋骨的缝隙间,刺入都蓝的心脏。
都蓝脸上微微的笑意凝固在嘴边,张嘴问:“为……什么?”
十二岁的乌歧从背后抱住都蓝颤抖的身躯,“我都看见了。”
“我都看见了,你跟阿娘做的那事,在毡帐里,在草坡上,在夜晚的河边。那时阿爸还在世,即使他病得很重,你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他。”少年可汗在摄政王耳边黯声低语,“阿爸是我心中的神,你们亵渎了我的神,我绝不原谅!”
都蓝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阿鹿的笑靥倒映在他逐渐浑浊的碧绿瞳孔中,从五六岁满地撒欢的小丫头,长成十五六岁美貌英气的少女。
他们一直相爱,却终究无法相守。阿鹿嫁给他的大哥——铁伐可汗的长子与继位者,画起掩盖泪痕的浓妆,在婚礼上唱起哀伤的歌。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歌声就在他耳畔回荡,整整十二年。
阿鹿在牧草青青的原野上策马,向他奔来,将他抱在怀中,哭着朝儿子嘶喊: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道他才是你的——
“……嘘,别说,阿鹿……你答应过,这是永远的秘密……”都蓝翕动着皲裂的嘴唇。
他们的儿子,将是只属于他们的永远的秘密。
他将会成为草原上真正的新王,这很好,很好。
“你在说什么?叫我阿娘的名字?”乌歧咬牙冷笑,“可你再也不能见她了。”他搅动着箭矢,然后用力拔出。
猩红溅上他青稚而狠戾的脸庞,如同一个烙印在骨血中、代代相承的成人仪式。
他握着那支象征权力的血箭,转身对兵士们高喝:“从今以后,再没有摄政王,只有我——乌歧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