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孙思邈曾列汤药、针灸、咒禁、符印与导引为医疗五法。所谓咒禁,是以真言持咒之法,拔除邪魅鬼祟以治疾病,而《千金翼方》中亦有禁经两卷,专门记录咒禁之术。说穿了,就是世俗流传的“方术”治病法。
自唐以来,宫中太医署多设咒禁科,与医科、针科、按摩科并列为医学四科,并设咒禁博士一人,咒禁师、咒禁工数人以佐之。
咒禁博士陆名延奉旨为慧妃诊病后从熙和宫回来,在御书房等待召见,一副愁眉深锁、思虑重重的模样。
“慧妃所患何疾?”皇帝坐在书案后问。
陆名延素闻皇帝不信怪力乱神,踌躇道:“微臣所奏,恐不近人情,请皇上先恕臣妄言之罪。”
“但说无妨。”
“慧妃娘娘所患,非疾,乃祟。”
印暄脸色微沉:“何物作祟?”
“这个,微臣目前还不太清楚,但臣在熙和宫时,感应到一股狂暴怨恨的戾气充斥其中,臣认为这股戾气,便是娘娘患病的根源所在。”
“戾气从何而来?如何解?”
“微臣已按《禁经》授法,在娘娘居殿立道场、悬幡盖、燃香灯、诵禁文,逐污秽邪祟不得近,可保娘娘近日安宁。但若要治本,则必须寻根溯源,找出戾气源头所在。臣听闻,后宫镜湖日前浮起一具无头女尸……”
“哦,你也认为女鬼前来寻仇?如此说来,慧妃是浮尸案的幕后元凶了?”印暄冷笑看他。
陆名延恂然跪地:“微臣不敢!无头女尸与娘娘患病之间是否有联系,臣毫无凭据,不敢妄下断论。只是水主阴,镜湖是个水流极缓的人工湖,正是聚阴之地,偏又形如弯弓,容易积邪聚煞,臣观湖岸圆弧状的一侧正朝东北后宫方向,因而斗胆请皇上命人在附近掘地三尺,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印暄想了想,从桌案上拣了张宣纸给他,“沿湖掘地不难,你画下大致范围。”
陆名延接了纸笔,伏地勾画几笔后上呈圣阅。
印暄见纸上勾勒出镜湖轮廓,确如缺月弯弓,而陆名延所画掘地范围,从湖岸朝东北方向笔直延伸出去,酷似一枝搭在弓弦上的利箭,隐隐透出一股杀气,不由眉峰微皱,立刻唤来一队紫衣卫,依图掘地。
一个多时辰后,领队紫衣卫来报:“启禀皇上,卑职等依照图上位置挖掘,从数尺深的泥土下挖出了……”他略有犹豫,似恐污圣听。
“照实说!”印暄沉声道。
“沿图上直线,每隔几步便挖出一具血肉模糊的猫尸或狗尸,总共有十二具,头颅皆被利刃砍去,照腐烂程度看,是近一个月来陆续埋下的。但奇怪的是,地面毫无动土痕迹,不知是如何埋下去的。”
印暄吐了口浊气,端起手边茶杯一饮而尽,喃喃道:“猫狗尸体……莫非,就是前一阵子后宫丢失的猫狗。”他目光锐利地盯着陆名延:“斩首埋尸,此举有何用意?”
陆名延惶惶道:“可否先让微臣查验一下那些猫狗尸体?”
印暄颔首,“带他去现场验看。”
不到半个时辰,陆名延回来了,脸色异常难看,一进御书房便伏地不起:“聚阴为弓、埋尸作箭,直指禁宫!这是个大凶大邪的煞阵,非精通法术的高人不能摆布。皇上,臣已知熙和宫中戾气何来!”
印暄腾地起身:“说!”
“那些猫狗被人捉住,埋于土中,只留头颅露出地面,使其忍饥挨饿,接连数日以极尽残酷的手法折磨毒打,在其仇恨怨念达到顶峰时,一刀斩下头颅,用封魂咒将其魂魄封在竹管中。如此炮制出的凶灵,充满暴戾惨毒之气,以法术驱役,便可害人。倘用的不是猫犬狐等有灵性的畜生,而是用活人,则凶威更甚!此法源于方士之术,但因太过残忍有伤天和,被修行界列为十大禁施的邪术之一,名曰——”
“管狐!”印暄冷冷道。
陆名延大惊:“皇、皇上怎么知道这……”
印暄闭目不语,许久后,漠然道:“你先退下,随时候召。”
清曜殿内,二人正在池边树下闲谈。
“伤口如何?”印云墨手持钓竿,盯着水面浮标,声若游丝地问。
左景年亦低声答:“愈合得差不多了,公子的秘方果有奇效。”
“嘘——”印云墨蓦地撅起唇,眼中放出热光,“上钩了上钩了,是条大家伙……晚膳可以加一道红烧鲤鱼了!”
左景年站在他身后,但笑不语。
拉拽中,绷得紧紧的鱼线突然断裂,发出啪的一声微响。印云墨眼睁睁望着盘中餐逃出生天,遗憾地叹息:“功亏一篑。”他意兴阑珊地放下钓竿,转头对左景年道:“你现在该回殿门口去了。”
“为什么?离换岗还有两个时辰。”
“若信我所言,就去。”
左景年定定看他,头一点,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他走到殿门口刚站定,从远处传来了唱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圣上驾临。”
监守殿门的紫衣卫齐齐跪下:“恭迎圣驾!”
公子果然未卜先知!左景年暗自惊叹,抬眼窥觑皇帝脸色,见有如密云不雨,心底不由替殿中人担忧起来。
印云墨将鱼线仔细接好,结结实实打了两个死结,然后从容放下鱼竿,回身行礼之时,皇帝恰好走近一丈之内。
“参见皇上。”
印暄负手站定,面无表情看他:“你似乎早知朕要来?”
印云墨道:“我又不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