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当日,因要入宫,东毓和北毓早早地便准备好了,在宝庆堂等着。
午时,薛夫人过来,却没带玉娘和丽娘,只孤身一人。她先见过了老太太,然后便领着东毓和北毓,上了侯府的车驾。往宫中去时,她们这一路与谢侯爷和谢朔是一起的,到半途才分开,由谢渊随行,一路将她们送到供女眷出入的宫门。
谢府的车驾,已有好几辆别府的车驾停在宫门外等候。毕竟进宫赴宴,不是到平常人家去串门,不可能让人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进去。所有人,都是统一等在宫门外,一直要到未时,才会有人过来,将她们迎入宫去。
薛夫人也是第一次前来赴宴,事先不知道有这规矩,听说了,便越发觉得这宫里规矩大,都不由紧张起来。
她拉了北毓的手,声音都颤了,却还要交代北毓,“待会儿进了宫,可千万不要离了我。这宫里不比家里头,规矩大,我们可不要触了什么忌讳才好。”她本意,是要照顾北毓,只有把北毓栓在她眼跟前儿,她才能觉得安心。
北毓察觉到薛夫人的手都已经汗湿了,笑笑,安慰她,“伯母放心,宫中贵人们也都是慈和的,我们就跟着大流走,旁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总不会出了岔子。”
薛夫人勉强笑笑,“对,旁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她说着,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北毓觉得她紧张地简直身子都僵了,只得换个话题,“前几日伯母来时,不是说两位姐姐也是可以入宫的?怎么今日倒没见她们来?”这指的是薛夫人的女儿玉娘和丽娘。
薛夫人想到两个女儿,果然稍微地放松了下来。在北毓面前,她倒没什么好隐瞒的,“我那两个丫头都不是成器的。原想着带她们入宫,是想让她们涨涨见识。日后说出去,进过宫,赴过贵妃娘娘的元宵宴,也是个荣耀不是。可听说娘娘还有意要借这次元宵宴来给三皇子选妃,我哪还会带她们过来。三皇子选妃这码子事,自然与我那两个丫头不挨边。就算挨了边,也未必是什么好边。若是普通宴会,吃吃喝喝,完了就回去,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可要选妃,谁知道会不会出些什么题目来考验诸位姑娘,让那两个丫头参合进去,若只是出丑丢脸也就罢了,就怕她们不小心再得罪了谁,那可不就犯不上了。”
薛夫人难得能把自己的想头跟谁显摆显摆。她总觉得她的道理,旁人好像总是不明白。旁人的那些念头,她也未必能够领会。只有在北毓面前,她觉得自己还能说上一说。尽管她总一心想要贴近这个侄女,却总没什么机会,但她觉得,她想的那些,北毓是能明白的。
北毓果然赞赏地点了点头,“还是伯母看得明白。”
戍边之将的家属,这宫里人都要避避,免得瓜田李下。是以薛夫人在京城十年,品级也够了,却从没被邀请入宫。
如今三皇子选妃在即,舒贵妃竟然就破了例,不仅请了北毓这个戴孝女,还请了薛夫人,这其间深意怎会不让人猜疑。可就是舒贵妃真有意与谢家扯上关系,谢怀义到底也只是四品偏将,在武官里这是很高的品级了,在京城里,却实在不太够看。舒贵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让谢怀义的女儿成为三皇子妃的,除非他的女儿实在太出色,倒有可能封个侧妃。可这个侧妃一封,也就意味着谢怀义跟三皇子搅合在了一起,那可就太招眼了。这招眼不仅是对谢怀义而言,也是对舒贵妃和三皇子而言,所以舒贵妃轻易不会这样做,但却不代表她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
与其让玉娘和丽娘进了宫,接受了考验,把这个悬念挂在那里。倒不如干脆就不让她们进宫,断了这个可能。
薛夫人的想法,其实根本算不上清晰,要让她自己往深了说,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觉得两个女儿在此刻入宫不好。可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不好,便顺着这种本能去做。
得了北毓的认可,薛夫人喜不自胜,连紧张的情绪都因此消散了一些。
东毓坐在两人对面,默不作声地听两人说话。
听到薛夫人说到“挨不上三皇子选妃的边,就是挨上了,也不是好边”时,东毓不禁高看了薛夫人一眼。她没想到薛夫人竟会有这样的眼界,以前总觉得她行事蠢钝,如今倒要刮目相看了。经由薛夫人的话,东毓又想到自己,她的情况,岂不是比玉娘和丽娘还要不如,便暗暗下了决心,进了宫后,千万莫要露头才好。
未时整,宫门开放,各车驾中的太太、姑娘们纷纷下了车,按着顺序由几位公公领着,依次往宫内去。
谢渊不得入内,只得等在宫门外头。北毓下车时,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还是笑笑,叮嘱了一句,“在宫内一切小心。”
北毓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跟着薛夫人和东毓去了。
昨夜刚刚下了一场小雪,天一亮就停了,地上便薄薄的积了层雪。不过宫门外的空地上,早就被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片雪花。可奇的却是,宫门内的雪,却竟然没有扫。
甚至也还没有多少人踏过,踩上去,还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薛夫人惊讶极了,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小太监,又低声问北毓,“这雪怎么没有扫?”
北毓也不知这是因为什么,只摇摇头作答。
一段路,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到了舒贵妃所居的凤藻宫。
众人又被引入一间偏殿,从大门进入